淺談徐誌摩詩歌中的“情”和作舟詩歌中的“情智”

淺談徐誌摩詩歌中的“情”和作舟詩歌中的“情智” by 知凡 2005-06-16 17:07:41 對像我這樣的普通讀者來說，讀書也好，讀詩也好，無外乎為了有趣，如果還能得到一些對生活有益處的智慧啟發，那是再好不過。因為越來越沒有時間看長篇大論的書享受書中的趣味，所以喜歡讀詩歌。詩歌在較短的時間閱讀後給人情感共鳴，體會審美情趣，甚至獲得生活智慧；而引發聯想想像甚至再創造的樂趣那是更有趣的事情。 說起“詩人” 一詞，我有說不出的尊敬之感，因為詩人都是有情有才的人。“‘文生於情。’然而情非文也。性情可以為詩，而非詩也。詩者，藝也。藝有規則禁忌，故曰‘持’也。‘持其情誌’，可以為詩；而未必成詩也。藝之成敗，係乎才也。”（《談藝錄》）錢鍾書在《談藝錄》中所談多為舊體詩，但是“所謂古今之別，非謂時代，乃言體製”。 不僅如此，詩人之所以讓我尊敬，不僅因為詩人有情有才，更主要的是詩人還有智慧。所以我無法拒絕詩歌對我的吸引力。“但我總在回想幼時遙望人類智慧星空時的情景。千萬丈的大廈總要有片奠基石，最初的愛好無可替代。所有的智者、詩人，也許都體驗過兒童對著星光感悟的一瞬。我總覺得，這種愛好對一個人來說，就如性愛一樣，是不可少的。”（《我的精神家園》）從王小波的這段話，我體會到詩人與智者一樣理應受人尊敬，如今詩歌被人忽視的現狀，我在想人們對於智慧的真正態度。生活是藝術，生命畢竟隻有一次，對於熱愛生命和生活的人來說，都希望藝術地活著，有趣地活著，不然活著有什麽意思，有什麽趣味呢？時代變了，我們不必像《活著》裏的人物一樣活著了，我們可以讀詩歌了，我們完全有可能可以漂亮地、有趣味地、有滋有味地活著了。 當我們可以從物欲的淹沒裏浮出水麵開始真正呼吸新鮮空氣的時候，我們的靈魂可被淨化，被提升，甚至被超越，但是“大家都快要忘記有趣是什麽了…… 中國人的遭遇和他們是不同的故事在我們這裏，智慧被超越，變成了‘暖昧不清’；性愛被超越，變成了‘思無邪’…… 有趣被超越之後，就會變成莊嚴滯重…”（王小波）。“我們感興趣的是如何在心與靈間悟到一種‘平衡’的，美好的，有人性的生命‘哲學’。”(作舟)我覺得我仿佛找到了最有趣的事情，那就是讀詩歌，特別是讀“有趣”的詩歌。 中國近代或當代的詩人中，受普通大眾關注得最多的詩人之一，我想推徐誌摩應該不會被人過分疑問。作為一個普通讀者，我發現我遇到的再不怎麽知道詩歌的人都知道“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 “我不知道風是在哪一個方向吹”等等詩句，特別是那部《人間四月天》的電視劇播出後。而我卻喜歡作舟的詩歌超過徐誌摩的詩歌很多很多，為此我很想比較一下這兩位詩人的異同，然而自己才疏學淺，我最多也就是一個希望有趣活著的普通詩歌讀者，而非研究詩歌學問的學術派。但我很想稟著自己作為一個讀者而具有的一點點常識來粗淺地談談自己的一點點感覺和感受。 如上所述，我之所以尊敬詩人，很大程度是因為詩人具有“才”、“情”、“智”，在此，我不想比較徐誌摩和作舟的“才”。才者何？雖然，有學而不能者，未有能而不學者，但是詩人之“才”無人可以論得明白，“自是君身有仙骨，世人哪得知其故”（杜甫《送孔巢父》）。我也不想說作舟比徐誌摩有才氣而被人扔來臭雞蛋。所以在此粗淺談談兩位詩人的“情”與“智”。 說到“情”，怎一個情字了得：情緒、情感、情味、情義、情誼、情意、情緣、情致、情愛、情調、情分、情懷、情絲、情思、情愫、情話、情不自禁、情投意合、情欲、情理……，說來說去，我不知可否理解為因為Emotion 而生的Affection 和 Love等等感情。沒有“情”,詩人無法寫出詩。“情”源於心更源於靈魂。 作為生活在當今現世的詩人作舟，我認為作舟在其詩歌裏所傳達的“情”比較徐誌摩詩歌中的“情”更加豐富，更加耐人尋味了許多。至少在徐誌摩的詩歌中，我沒有讀到很多有關情欲或性愛的詩歌，但這是情理之中作為一個自然人最平常不過的“情”，也是可以擁有有趣生活的現代人必不可少的“情”。（現代漢語“情欲”：對異性的欲望。）作舟這類的詩歌寫得很美，我認為讀者讀讀這樣的詩歌很有助於活得有趣。（這個話題很敏感，不在此多說。） 對待異性，我選徐誌摩的一首很玲瓏的小詩《贈日本女郎》：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 象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道一聲珍重，道一聲珍重， 那一聲珍重裏有蜜甜的憂愁—— 沙揚娜拉！ 這首詩歌部分反映了徐誌摩詩歌中女性的美，這首小詩見長的是浪漫詩人的靈動與隨風流動的風流情懷，不用我多說，徐誌摩對自己有評語：“在這集子裏（《誌摩的詩》）初期的洶湧性雖已消減，但大部分還是情感的無關攔的泛濫……” 同樣說到女性的嬌羞，我想起作舟的一首小詩： TOUCHING THE WORD Somewhere in sunset She sits by the pond feet dipped in water Rising from the deep joy of being alive fills her body Wind takes her hand and touches her fair skin where his words used to be She blushes from the thought Splash splash! She's awakened to the curious fish.... 《觸摸文字》 在某處 日落的時分 她坐在池塘旁 雙腳浸在水中 生的喜悅 從深處湧起 注滿她的身體 風牽著她的手 撫摸曾刻有 他文字的 潔白肌膚 想起來 不勝嬌羞 嘩啦 嘩啦！ 她被好奇的 魚兒驚醒…… 在這裏，我所談論的是詩人的“情”。作為女性，我隻想說我喜歡作舟的這首詩歌遠遠超過那首徐誌摩的《贈日本女郎》。同樣的嬌羞，同樣說到女性的甜蜜。但徐誌摩詩歌中的甜蜜是“甜蜜的憂愁”，詩人對待女性的“情”是源於表麵的因為女性外表美而觸動詩人的“情”，女郎與詩人執手相看卻為何要憂愁？而徐誌摩似乎隻見到女郎表情的憂愁流露，對於女郎更深沉憂愁的內涵，徐誌摩似乎沒有更多的“情”。 我曾在《寫在作舟詩歌“Picasso’s Blue Guitar ”》的小文中提到，通過畢加索的畫，畢加索意在表明真正的藝術家的真正視力來自他們的內在視覺和感知，外表或所見不過是表麵而已…… 在作舟這首“TOUCHING THE WORD”的詩歌中，我們見到一個美麗嬌羞甜蜜的女郎，即使沒有人與之執手相看，卻沒有憂愁。“Rising from the deep/joy of being alive/fills her body”因為詩人通過內在視覺所見到的女郎，女郎的喜悅來自深沉的內心，來自生命的喜悅；而女郎的嬌羞不來自一個風流詩人對她萍水相逢的朦朧情意，而來自女郎對情人深刻的理解“Wind takes her/hand and touches/her fair skin/where his words/used to be/She blushes/from the thought”。所以在作舟詩歌中的女郎的美與嬌羞更來自於女郎的生命與心靈。 徐誌摩對待女性的“情”沒有更深沉的睿智，更體現在他的另一首敘事抒情詩《海韻》中。這首詩歌的名氣很是不小，鄧麗君曾演唱的同名歌曲《海韻》就源自這首詩歌。原詩敘述中的象征，簡潔單純的語言，所包含的蘊含在《海韻》中可以反複體會，但是我有些於心不忍的是詩人居然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單身的女郎”“散發的女郎”“膽大的女郎”“勇敢的女郎”在海邊“徘徊”，“高吟，低哦”，“婆娑”，“蹉跎”，最後被淹入海沫，從沙灘消失。“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海韻》這首詩歌中的人物刻畫是很詩意的，但是情感共鳴完後，不談詩歌的藝術成就，隻談詩人的“情”。《海韻》中，徐誌摩的“情”在重複的句子：“女郎，回家吧，女郎！”裏可見一斑，可是這樣的“情”卻無法挽救女郎，詩人對於社會現實把這樣的女郎淹入海沫，消失沙灘感到無能為力。不僅如此，徐誌摩在詩歌中“情感的無關攔的泛濫……”搞不好還會有同類的女郎在讀過此詩歌後，學著詩歌中女郎的樣子步其後塵也未可知。這是我認為徐誌摩的詩歌有“情”但缺乏“情智”的地方。 與之相反的是，在作舟的詩歌中，對待女性的“情”要更加體貼睿智一些。如果這樣的女郎可能的行為發生在作舟的詩歌中，我想作舟應該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女郎在自己的詩歌中出現沙灘上，然後又再見不到女郎窈窕的身影。這一點，我們從作舟的新詩“DREAM IN THREE PARTS”裏對每一個生命的態度，無論她是誰，詩人不希望任何一個生命受到傷害或損傷。 I want to save both of them. Who am I? A hero from a different time? 詩人作舟的“情”更多的是希望每一個生命能擁有自己獨立的生命內涵。 Five four three . . . . we count carefully the varnishing stars departing for new king- (doms 五 四 三 . . . . 我們細細數著 漸漸明亮的星辰 他們正前往 新的王 國 （選自作舟詩歌(T)HERE，在這首詩歌裏，我理解為以星星為比喻的個體他們去到自己的王國，在自己的王國裏成為國王，也就是成為主宰自己生命的國王，寓意深刻。） 因為作舟對待生命如此珍惜更有詩人的愛心，詩人一直都在詩歌中探索生命的真正內涵，一直都在以自己的生命體驗和心與靈魂的體驗睿智地領悟著生命的真諦。女郎為何“徘徊”，“高吟，低哦”，“婆娑”，“蹉跎”？為何“沙灘上再不見女郎”？ I am curious about the dreams the hummingbird has heard from my white Petunia: Love, love. Nothing but Love! I am told. 我好奇那些夢： 蜂鳥從我白色的牽牛花 那裏聽到：愛，愛 我被告知 除了愛沒有別的！ （選自作舟詩歌《Gardening》） 對於女性來說，沒有什麽比愛更珍貴。《海韻》中女郎之所以“徘徊”，“高吟，低哦”，“婆娑”，“蹉跎”，最後淹入海沫，消失在沙灘，在我看來都是因為“愛”的缺乏。作舟的詩歌中不僅有這樣的徹悟，更對這個“愛”字有無窮層次和“情”與“智”的求索。 什麽是愛？ What is love? …… I love for the sake of love! I have searched all my life for the reason to love but no one can give me the answer （選自作舟詩歌《To a Plum Blossom》） i do not know what love is at least i still dream to meet you there as long as i live 我不知道 愛是什麽 隻要我活著 至少我依然夢想 與你邂逅相遇 （選自作舟詩歌“LADDER”） Love is only accidental on your way to somewhere 愛僅僅是 你在去不知去處的路上 無意的偶然 （選自作舟詩歌“From Nowhere To Somewhere”《來處來去處去》） Love could be short, they said Quickly gone like your warmth in dawn But, certain things last not theflesh&emptySound 愛或許短暫，人們說 轉身即逝像黎明的溫馨 但，除了肉欲與空虛的聲響 有的東西永不糜爛 （選自作舟詩歌 “The Only Love I’ve Found”） Love is nothing but an outgrowth of one’s self Willingly to be offered to a greater selflessness 愛什麽都不是，隻是自我的生發 意欲被奉獻更美妙的無私 （選自作舟詩歌“Bleeding Iris”） Love is earned, not granted like a poem, that is earned by loving. 愛是努力獲得，不是被準許 像詩歌，是愛 的獲得 （選自作舟詩歌“Another Poem for Love”） “Orchard” Love’s the mystery of the soul’s own making that never ceases wakening the unsound senses. 《果園》 愛是 靈魂 自修 的謎 從不 停止 喚醒 不足 信的 理智 …… 作舟的詩歌中有無數關於愛的解釋，包括最近的新詩“LOVE”。在作舟以上的詩歌中，“愛”在不同的情境和心境下，有不同的含義。作舟用其“情智”對“愛”有不同的解釋，我在閱讀詩人每一首詩歌中，對愛的這些不同層次的解釋都非常認同，在這裏就不贅述，因為每一首詩歌中的“愛”若論起來都不是我這樣的淺談，一句兩句可以說得明白。作舟詩歌中的“情智”還不僅表現在對生命主題的智慧領悟，更表現在詩人亦在探索活著有樂趣的態度，作舟詩歌中的“藝”也表現了其中的趣味。 每一個藝術家或詩人都流淌著他那個時代的血液，而詩歌無論從語言，內容還是形式反映時代裏的聲音和特色是每一個真正的藝術家或詩人自覺自願的創作態度。作舟與徐誌摩的共同之處在於他們的詩歌中對“愛”，“自由”和“美”的願望和“我就是我！”（徐誌摩）的“真”，比較徐誌摩“他的人生觀真是一種‘單純信仰’”（胡適），作為現代人的作舟在詩歌裏所體現的“真”更加豐滿和人性。徐誌摩主張藝術的詩，他深崇聞一多音樂美、繪畫美、建築美的詩學主張。我們在作舟的詩歌中不僅看到這種藝術的詩的繼承發揚，更看到作舟藝術詩中具有時代特色的創新，而作舟詩歌中特立獨行的獨立思考精神，是最為寶貴的，也更充滿“情智”。 我個人認為，詩歌的目的之一在於避免人言亦言，循規蹈距。 我在辨別“詩人”時，認為好的詩人，首先是個好人，也是個好“公民”。 但，“好人”加“好公民”絕不等於“好詩人”！ …… 唐詩宋詞的登峰造極，爐火純青不等於詩歌的終結。 一個詩人，每天都是“從零開始”。 “成功”，對於一個詩人等於零。 “成為”，是詩人的一生。 不朽的詩篇永遠是由最簡明的文字組成的。 （選自作舟《詩的拚盤》） 古人說，有第一等襟抱，斯有第一等真詩。比較徐誌摩詩歌的抒情語言，作舟詩歌的一個很大特點或其“情智”的另一個表現在於文字簡潔，每句詩行簡短，好像用篩子篩過一樣，篩掉了語言的洶湧，篩掉了情感的泛濫，留給我們的是詩人最想表達的字字珠璣。刪繁就簡，本身就是一種智慧，具有現代藝術的顯著特點，我們比較一下雕梁畫棟的建築和現代建築的區別，繁文縟節與簡潔明了的區別就可以體會。因此我在作舟的詩歌裏感到他的文字有一種如音樂般透明的質感但又意蘊雋永。（知凡的解讀“(T)HERE”) 從作舟的　＂Reading a line of a Chinese poem＂，我們可以體會一下詩人藝術詩的創新，這首小詩具有藝術詩的音樂美、建築美、詩歌所描述畫麵的繪畫美，更具有文字排列上的視覺美。文字也是可以被藝術化的，作舟擅長在詩歌中融進各種藝術門類的技藝在其詩歌中為讀者提供藝術的享受，享受之餘，詩歌最後的詩句亦帶給人情智的啟發。詩歌的有趣呈現眼前，很好味道。 what's far is near what matters becomes clear 新詩走到今天，在如今商品意思泛濫的時代，詩人作舟所表現的獨立精神和具有才情智的創作令愛好詩歌特別是藝術詩的讀者感到欣慰。我也是愛好唐詩宋詞的讀者，但生活在今天的現代人感覺到唐詩宋詞已體現了古詩詞在現代生活中審美情趣的局限性，已經很不能滿足現代人的審美需要。而徐誌摩的詩歌無論在思考還是詩歌藝術上的特點也都不能再滿足許多愛好藝術詩歌的現代讀者的審美需要，因為徐誌摩畢竟是一個過去的時代的優秀詩人，而當今時代的優秀詩人應該有很多很多，他們就在我們的身邊，在我們的眼中，而作舟就是其中之一。 最後再讀一首作舟具有“情智”的藝術詩歌《門》，這首詩的建築美和視覺美在讀詩之前就讓人有所感覺。敞開心靈的門，來讀作舟的詩。 進　與　退 光　與　暗 笑　與　淚 夢　與　醒 一　扇　門 將　你　我 輕　易　地 隔　離　開 用　文　字 我　扣　響 門　的　鈴 心　之　鎖 敞　開　吧 緊　閉　的 無　形　的 防　盜　門 你　是　你 自　己　的 心　與　靈 的　主　人 2005-06-16 17:07: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