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年的觀察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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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麻子、出痧子、打擺子、拉肚子

(2018-09-20 11:58:41) 下一個
 

傳染病見聞錄     劉振墉

       (長麻子、出痧子、打擺子、拉肚子)

 

我家在江蘇如皋縣的農村小集鎮上,衛生狀態很原始,所以兒時對於傳染病及其後遺症,見多了也就習以為常。

見得最多的是麻子。母係親屬裏,有姨母、表哥、表姐是麻子;父係親屬裏有堂哥、堂姐及兩個表哥是麻子。對門南貨店的李老板一臉大麻子,連累他的太太也被喊做麻奶奶。我們這條小街上的首富,是與我家相隔三戶人家的黃家染坊,弟兄四個卻有兩個是麻子,人們似乎忘記了他們的正式名字,背後都稱其為黃三麻子和黃四麻子。四七年我小學畢業,畢業班九個人,倒有兩個同學是麻子。至於鄰裏中的大麻子二麻子、張麻子王麻子的,不勝枚舉。我估猜猜,昔日的麻子發生率,差不多接近十分之一。我有十分之一的機率是麻子臉,想想覺得多可怕!

姨母和表姐都是淡淡的淺麻子,並不是出天花造成的。在牛痘苗傳入中國前,國人已發明了人痘或稱鼻苗。就是將天花病人的痂收集碾碎,噴入小孩的鼻腔以誘發輕度天花,從而獲得終身免疫。但程度很難控製,弄不好發作重了,也會留下疤痕,姨母和表姐的淺麻子就是這樣得來的。

我哥哥的楊姓同學一臉大麻子。相隔五十多年後,我再次見到他時,甚為驚訝,竟然感覺不到他的麻子臉了。當然不是上帝出於仁慈幫他抹平了麵皮,而是原來麻子斑點已經被老年的皺紋所包容。

習慣上常常將麻疹(俗稱出痧子)與天花並列,因為人們一生都要遇上一次,這一關非過不可。雖然麻疹的死亡率要比天花低很多,但病患者的症狀卻是十分痛苦的。依稀記得我妹妹出痧子時,家裏如臨大敵,關閉門窗,拒絕外人出入;為了防止抓癢,將病孩的手用布包起來。她的雙眼被分泌物完全封死,我看了都害怕。

四一年的夏天我在外婆家(如皋縣大腰莊),這年正好硬脖子病(腦膜炎)流行。每天都聽到大人們在談論:莊東頭某人死了,或附近什麽莊子上又死了幾個人了等等,還有一家死兩個三個的,第一個死者的棺材還沒打好,第二個人又死了。那次的流行可能有幾百人死亡。幸而外婆家鄰居裏麵沒人感染上。

霍亂大流行是在一九四六年夏天。霍亂的症狀特點是上吐下瀉,人體失水後手指螺紋下陷,所以中醫稱之為癟螺痧。內戰剛爆發,國軍從南通西進,粟裕率共軍抵抗。常有參戰民工從我家門前路過,能聽到很多流言。當時正逢大熱天,據說軍中霍亂流行,有些人在行軍中,突然跑到青紗帳裏去拉肚子,拉幾次人就沒了。這次戰役國軍大敗,共軍以少勝多,就是著名的“七戰七捷”,成了解放軍的典型戰例,也成就了粟裕一代名將的聲譽。“一將功成萬骨枯”,死者中有很多人是死於霍亂的。老百姓中也有患上霍亂的,幸而沒有形成大流行。我的伯父是中醫,幾次聽他說到,又被人請到什麽村莊看癟螺痧了,語帶無奈和惋惜的口氣。

瘧疾俗稱打擺子,發病率雖然很高,但由於普通瘧疾能夠自愈,發冷發熱若幹次,也就熬過去了。我八歲時得過日日瘧,每天發作一次,發冷時渾身顫抖,發熱時一身大汗,接連十幾天。姨母帶我到後莊的尼姑庵裏燒香、磕頭,抓了一小撮香灰回來衝水喝了,果然藥到病除。俗話說:“倒黴的醫生治病頭,走時的醫生治病尾”,看來這小撮香灰,正好趕上了病尾。我兒時得到的醫藥救助,如果算上香灰,記得的好像就隻有這一次。

在我家鄰居裏,還有過肺結核病人、麻風病人、瘋狗咬傷病人、梅毒病人等等,中醫對於所有這些傳染病一無所知,也就不能給予有效的治療,隻能任其流行,生死由命。

我的兩個麻臉同學都比我大兩歲,與我同齡或更小的,就再也沒出現麻子了,這得歸功於牛痘苗。大概是由於牛痘的發明較早,運輸與儲存又無須“冷鏈”,所以在上世紀二三十年代就被引進並迅速普及,讓我正好趕上。五十年代以後,針對麻疹、小兒麻痹症、結核等各種疫苗的普及,才控製住惡性傳染病的擴散,從而大大地延長了國人的平均壽命。

所有預防和治療傳染病的疫苗,都是現代醫學、化學、生物學等多種學科的集成。國人要更進一步地實行魯迅的“拿來主義”,將外國一切經實踐有效的科學技術、思想文化、製度方法,隻要有利於強身健體、強國富民的,就要大量引進,以造福全國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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