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標語的故事（六）

    政治標語的故事       劉振墉

　　　　　　　　（苦難的年代係列之六）

抗日戰爭初期，你走過各地的大街小巷、城市或農村集鎮，總能看到兩條標語，通常是用石灰刷在牆上。一條是“仁丹”，還有一條就是“打倒日本帝國主義”。

仁丹是一種防暑藥品的通用名，日本產的最著名，但也有中國廠家生產。如果仁丹這兩個字是廣告，未免過於簡單，而且也沒有出現廠家名字。這兩個字是什麽人在什麽時間刷到牆上的，也沒有人能說得清楚。所以民眾中就流傳說，各地的仁丹二字都是日本奸細寫的，總是出現在叉路口，是用於指引日軍的行軍方向。怎麽指引？中國人為何不將這兩個字塗抹掉？我到現在也沒有弄明白。

不過那時我隻對“打倒日本帝國主義”這條標語感興趣。一段時間正好失學，我成了十足的標語迷，天天都想寫這條標語。那時我識不了多少字，會寫的更少，這八個字卻寫得很熟練了。大人們一再警告：“讓日本人看到不得了”，我心裏也非常害怕日本人，但還是熬不住要寫。我用樹枝在泥地上寫，寫完後再用腳踩掉；用石灰塊在牆上寫，寫好後再塗抹得看不清文字，就這樣寫了無數遍。鄉下的紙張非常稀罕，我想盡辦法找到一兩指寬的紙條，或者牛眼睛大的紙片，用鉛筆寫上這八個字後，再團成一小塊，塞到牆縫裏或樹洞裏，就這樣藏匿的標語也有幾十條吧，直到重新上學注意力轉移為止。

文革期間，我的同事斯老師的七歲兒子，在樓梯扶手上寫了一條標語：“打倒反革命修正主義分子毛澤東、林彪”，被定性為“反標”，隔離審查了一兩個月，為的是要查出幕後指使者。其實不過是受到社會上舖天蓋地標語的感染，但這孩子比我小時聰明大膽，模仿外麵的標語口號時有所創新，於是闖下大禍。根據我自己的經驗，哪有什麽指使者！不過彼時彼地，我能這樣說嗎？我敢惹火燒身麽？現在隻好請求上天諸神寬恕我的膽小和自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