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飛的蜂鳥

蜂鳥有極強的飛行能力,它們能敏捷地上下飛、側飛、倒飛,還能原位不動地停留在花前吸食花蜜。蜂鳥翅膀扇動極快,每秒鍾達80次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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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日植樹:栽一棵“世界公民”樹

(2009-01-24 15:44:10) 下一個

    

天鵝之歌

讀楊絳先生譯《斐多》想到的
張 洪

  天鵝平時也唱,到臨死的時候,知道自己就要見到主管自己的天神了,快樂得引吭高歌,唱出了生平最響亮最動聽的歌……

  這是公元前399年,蘇格拉底被處死前留下的一句話;他的弟子柏拉圖,在其對話錄中記述了先師赴死前的言論。二十世紀末,楊絳先生將此篇妙文首次譯成了漢語,簡體繁體兩個版本,分別由遼寧人民出版社和香港天地文化出版公司一並推出。

  從蘇氏口中言,到其弟子筆下文,從希臘文到英語,到漢語,使我們得以領略對西方文化影響深遠的《斐多》中展現的智者的風采。徜徉其間,哲學上的思索,藝術中的愉悅,在對話過程中逐漸展開,由浸潤到酣暢淋漓。閱讀起來,原作風味,譯筆文體,和諧圓融猶如母語的原創;譯文不僅沒有詰屈聱牙故作艱深的晦澀,也沒有因語言習慣的差異而生硬牽強。

  楊絳先生自四十年代與李健吾、傅雷及朱雯等人交往中,逐漸從創作中轉移了一部分興趣到翻譯上麵。不過她生性謹嚴,半個多世紀的翻譯作品,僅有寥寥幾部。其中除了文學評論,影響頗大的是幾部小說,《小癩子》、《吉爾·布拉斯》和《堂吉訶德》。而《董貝父子》,她曾譯完了前十幾章,後來感覺不好,最終還是放棄了。反複遴選譯本,“一字一句,往往左改右改、七改八改,總覺得得難臻完善。”這是她幾十年翻譯的甘苦之言。從《斐多》的譯者前言中,我們得知,共有5種《斐多》的英譯本被她當作了翻譯時的參考書。“一句怎麽也解不通的英語,查看哈佛經典叢書版的英譯,雖然通順,卻和我根據的英譯文有距離;再查看注釋本,才知道這是注釋原文的專家們一致認為全篇最難解的難句(《斐多》譯後記)。”翻譯家之甘苦,由此可見一斑。

  《斐多》探討的核心,可謂肉體與靈魂的關係。因信念與心中的理想而選擇死亡,蘇格拉底堪稱曆史第一人。蘇格拉底人格上的金色光環,通過其語言的幽默機智、內藏機鋒展現出來。現代人靈魂的拯救愈來愈引人關注,對於年已九旬的翻譯家楊絳先生,在愛女與丈夫相繼離她而去之後,翻譯此著,她的筆端增添了許多深思的份量。“肉體使我們充滿了熱情、欲望、怕懼、各種胡思亂想和愚昧,就像人家說的,叫我們連思想的功夫都沒有了……人死了,非要到死了,靈魂不帶著肉體了,靈魂才是單純的靈魂。”綿延往複連環縝密,對白,獨白,講的是哲學大道理,用的是戲劇化激情貫注的語言。在楊先生筆下,字句的選擇與錘煉,最後服從於全篇文氣的需要,文體的安排。因此全文才能一氣嗬成,渾然一體。就像曾經誇讚過其翻譯的傅雷先生所說,“譯書的標準應當是這樣:假設原作者是精通中國文字的,譯本就是他使用中文完成的創作。”

  大家風範,非一日之功所能煉就。五十年代初,在北大讀書的董衡巽問朱光潛,全中國翻譯誰最好?大概當學生的,最願意問老師這樣的問題。朱先生的回答大意如此,這得分成散文(小說)、詩歌和理論三方麵來說,散文(小說)是楊絳最好。後來董衡巽畢業留在北大文學研究所,分到楊絳名下由她指導,更親身感受到其師不同尋常的根底、學識、靈氣和藝術把握分寸。作為弟子的體會是,楊先生“之所以不同於一般譯者,不是用一般語言幹幹巴巴在作線條式的翻譯,而是用符合原作精神的色彩絢爛的文字語言去臨摹一幅原畫,所得的當然是有血有肉的豐滿藝術品。”楊先生在《斐多》譯後記中寫道:“我是按照自己翻譯的慣例,一句句死盯著原譯文而力求通達流暢”,“努力把這篇盛稱有戲劇性的對話譯成如實的對話”。兩相對照,弟子知師如何,讀者也會有個感覺。魯迅先生形容翻譯,是在腦子裏摸打開箱子的鑰匙,這需要翻譯家多方麵素養和長時期的磨練。不負責任,率爾操觚,信手便譯,收獲必然良莠不齊。

  在《吉爾·布拉斯》的譯者序言中,楊絳說到了小說的時代社會背景、思想性、藝術性、局限性和影響,並用馬克思對他是個奴才的評價來一錘定音。盡管她心裏想的是讓讀者增添閱曆,變得聰明成熟,可她仍逃不過這種仿八股的“五點文”。現今,《斐多》中這種隨常又機智的談話,譯起來不必戴高帽子嚇唬人,也不必像做論文去故作高深,自然令她得心應手,從容應對。睿智盡在平易之中,這讓翻譯家感覺到極大的快樂。

  楊絳先生在翻譯理論與實踐中有許多獨樹一幟之處,極耐咀嚼回味。以《堂吉訶德》來說,她不斷“點煩”,一點就是幾萬字,其他三種譯本,都比她的多八九萬字。但其中究竟如何評價不同語言轉換間的簡練繁瑣,是以讀者為評判,還是憑原文作標準?還有待爭論。我僅見過一篇她談翻譯理論的文章,竟名曰《失敗的經驗(試談翻譯)》。再一看,其中許多句子列出多種譯法,比其優劣,竟全是出自自己之手。她提出的“翻譯度”的概念,將很多糾纏不清的問題由此縷析得一清二楚。

  德國學者莫宜傳博士為楊絳先生所譯《斐多》作序,其中寫道:“蘇格拉底第一個發現了個人良知,對他來說,這個內在的聲音並不囿於個人,而指向一個更高的層次,是人類共同的價值。”這或許可以視作蘇格拉底自稱是世界公民的一個佐證。博士還寫道“蘇格拉底的審判和他最後時刻的描述,至今還是西方倫理學的基礎。中國數千年的文化中,自然有不同的傳統,但與西方文化也有很多相通的地方。不論在西方或中國,我們都應該感謝楊絳先生把《斐多》譯成了中文。推動中西思想和意念的匯合和交流,《斐多》實在是一本最適當的經典著作。”那麽,《斐多》所表現的中西文化相通之處是什麽呢?值得人們在閱讀時思考。有人讀過《斐多》,竟發現,蘇格拉底有關死亡的一些看法,與佛教中的說法極為相似,這是否可算是相通之處呢?

  “認識你自己”,“我不是雅典人或希臘人,而是世界的公民。”楊絳先生讓更多的人聆聽到蘇格拉底的聲音。

  (《斐多》楊絳譯,遼寧人民出版社2000年4月版)

原文載於:http://www.gmw.cn/02blqs/2001-02/07/10-D23867236924CEF248256AB6002977E1.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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