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右翼的李明博高票當選總統,以強化韓美關係為己任,並且注重改善韓日關係,引起不少人擔心中韓關係會因此受到負麵影響。
毋庸諱言,雖然中韓經貿關係持續增長,中國實際成為韓國最大的經貿夥伴,在高句麗古國問題和韓國民族主義情緒的影響下,在民間層次上,中韓關係近年來顯著冷化。端午節文化遺產爭議和新近首爾(漢城)中國留學生支援奧運示威引發的肢體衝突,更增加了兩國民間的敵意。李明博總統的親美外交因此更令人對中韓關係產生憂慮。
曾幾何時,李明博恢複進口美國牛肉的決定,引起韓國20年來最大的民眾示威抗議,迫使內閣提出集體辭職。這一抗議浪潮展示了的強烈韓國民族主義和反美主義,《紐約時報》的專題分析並且承認韓國民族主義和反美主義之間沒有多少差別。
不過,為中韓關係擔心的人切不可過早幸災樂禍。近日首爾街頭示威民眾高唱的“愛國歌曲”包括了要“恢複高句麗舊土”。《國際先驅論壇報》還報道韓國“憤青”們將李明博對華盛頓“磕頭”比作古代朝鮮國王向中國皇帝朝貢的“屈辱”行為。
以我的坦率看法,李明博在短短半年內,從多數選票當選總統,到被今天示威民眾詛咒為1910年簽署《日韓合並條約》的頭號“韓奸”李完用,反映的是韓國一種相當深刻的民族和文化自信心問題。
慘痛的民族傷痕和現狀
韓國在政治上曾經是中國的附庸,在文化上以“小中華”自居,是無可否認的曆史事實。整個“上層建築”完全從中國輸入之外,就是今天韓人引以自豪的諺文字母,也是在元朝法定的八思巴文字啟發下產生的。所有韓國史跡(包括前些時候慘遭火災的首爾南大門)上的文字和嚴肅史料,都是以中國文言文寫下的。
對於今天欲以“經濟文化大國”傲世的韓國民眾而言,這確實是有點尷尬的情況。什麽才是韓人得以自豪的自身文化和曆史遺產?這是韓國民族主義無法回避的敏感問題。
在某種程度上,日本也麵對類似的曆史文化事實,以至明治維新後,福澤諭吉和夏目漱石等作者也曾貶低自身的亞洲文化(留日的魯迅深受這種影響),提倡“脫亞入歐”。但是日本的迅速擴張,和”大東亞共榮圈”的霸主地位,無形中助長了文化自信。
盡管有二戰慘敗的挫折,戰後的高速增長成為全球第二大經濟,幫助恢複了這種自信。日本今天是東亞唯一使用年號的國家,也是基督徒人口比例最低(不到1%)的地區,都反映了這種文化自信。
韓國則不然,近代史上遭到了前所未有的亡國噩運。二戰之後,其領土又被美蘇瓜分到不同的勢力範圍,至今未能統一,韓國國土上依然駐紮了享受“治外法權”的外國軍隊。這樣慘痛的民族傷痕和現狀,使得韓國成為今天東亞“儒家文化圈”內民族和文化自信心最有問題的國家。
我曾經指出:作為曆史上的儒教和佛教國家,韓國今天的基督徒已經遠遠超過佛教徒,成為這一文化自信問題的最明顯征象。
韓國今天的“牛肉風波”,直接反映了這一民族自信問題。覺得被美國輕辱之外,民間盛傳韓國人的生理特征特別容易感染瘋牛病原。
韓民族心理有待充分理解
民族自信問題波及所謂“生理弱點”,決不隻限於“易受瘋牛病感染”。《洛杉磯時報》幾年前曾經報道:韓國人普遍相信他們的舌頭有缺陷,因而說不好英語,大批韓國小孩因之被父母強送醫院接受舌頭手術,以“糾正”這一生理缺陷。韓國具有比例最大的仿西方“人造美女”群,是另一例子。
這些情況顯示,韓國表麵強烈的民族主義和反美主義掩蓋了相當程度的自卑和崇洋。《紐約時報》新近剛剛報道,為了自己子女能夠學好流利英語,大量韓國家庭不惜夫婦長期分居,由母親陪同幼小子女去海外特別是美國接受教育。韓國人的高自殺率,也與此不無關係。
我無意否認韓國人民的許多優點,尤其是他們的經濟和文化創造力,名列世界第13位的韓國經濟,以及風靡亞洲的韓劇。但是韓國人的民族自信問題,也是國際關係中一個無法忽視的現實。
特別是中國,與韓國有錯綜複雜的文化曆史淵源,又注定成為韓國最大經貿夥伴。受民族自信矛盾刺激的韓國民族主義,因此是需要密切關注和小心處理的敏感題目。
希望中國朝野尤其是民族主義高漲的年輕一代,能夠充分理解韓國的民族心理特征,在中國重掌亞洲領袖的曆史性過程中,展示必要的大國風範。
說到底,中國雄厚的曆史文化積累,是旁人無法攀比的民族自信源泉,何必為了別人在端午節上自我陶醉而捶胸頓足呢?
於時語/在北美從事科研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