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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人眼中的日本 (zt)

(2008-05-08 12:36:39) 下一個
大衛·皮林DavidPilling1990年加入英國《金融時報》,2002年1月起擔任《金融時報》駐東京首席記者。專欄內容涉及日本的商業、投資、政治和外交。

在2002年擔任英國《金融時報》駐東京首席記者之前,大衛·皮林就已經知道日本是個不一樣的國家———非比尋常地不一樣。當時,他像所有外國人一樣,首先選擇西方人類學研究中關於日本的經典讀本———魯思·本尼迪克特的《菊與刀》。這本書開篇第一句話便是對這種陌生感的確定:“日本人是美國曾與之戰鬥過的最陌生的敵人。”

但皮林一開始並不信邪,他的基本觀點仍然是,日本不比危地馬拉、馬達加斯加或英國更古怪。

不過,當他在2002年初到東京時,他的信念受到了嚴重挑戰。

首先他發現,在日本,樹是“藍色”的。交通信號燈也是“紅藍燈”———盡管在初來乍到的外人眼中,交通信號燈顯示出來的絕對還是綠色。日本人確實有“綠色”這個詞匯,可一旦要表示樹葉或交通信號燈的顏色,人們更願意使用“藍色”這個詞。

除了“藍色的樹”以外,還有其他一些事情需要他慢慢習慣。例如,剛開始有一次,他邀請到一位年高德劭的電視主持人共進午餐,當時,他一屁股坐在了離門最遠的座位上,這使得餐廳員工驚懼萬分———這個座位是所謂的上座,為貴客所保留。“我搶了這個座位基本就相當於在一個眾所周知的名人頭上澆了一大杯啤酒。” (主人應該坐在背靠門的位置,在古代,這個位置最易受到忍者的攻擊。)

他還要應付一種似乎是完全顛倒過來的、充斥著社交地雷的語言。人們在做每一件事時都執迷於準時性、禮貌性、整潔性及絕對的嚴肅性,讓皮林感到驚詫。“我非常努力,但也隻認識了一些禮貌的熟人,甚至到了街上都難以與人對視……身邊的日本人幾乎每天都告訴我,‘西方人很難理解日本’……沒有誰比日本人自己更會鼓吹自己的獨特性。”

如今,他得出結論:“對於有人試圖‘理解’日本,我所讀過的最好的描述是把這個過程比作剝洋蔥。文化探求者層層剝開、探尋日本內在的意義,卻沒有意識到,意義就存在於被棄置的洋蔥皮中。洋蔥的中心一無所有。”

在接到早報記者就探討“了解日本”這個話題的邀請後,在日本生活和工作了6年的英國人皮林欣然加入到“剝洋蔥”的行列,以一個西方人的視角審視這個東亞島國及其與世界的關係。他說,日本並不比世界其他地方更難理解;他說,地理是日本民族特性形成的根源,而曆史可用於駁斥很多對日本民族性的“誤解”;他說,有些日本年輕人“無知得可悲”,卻少有偏見。

對話

日本模式是雜交而成

東方早報:您曾提道,旅居日本的希臘人小泉八雲(LafcadioHearn)說,“當你發現,花了四五年的功夫,自己卻根本無法了解日本人的話,那就說明,你將了解他們的一些東西了。”您覺得在日本生活了六年的您了解日本嗎?您覺得一個外國人有可能真正了解日本嗎?

皮林:我不知道“了解”一個國家的含義是什麽。我不能說我真的“了解”我的祖國英國,或者說我“了解”人們做或說一些事的動機是什麽。我認為日本並不比其他任何地方更難理解。當然要深入進去就存在困難了:對於一個西方人來說,日語是很難理解的;日本沒有完整係統的宗教信仰體係,日本人有時候不願告訴你他們真正相信什麽。但這些都是小困難,不是不能攻破的障礙。

東方早報:在您所讀過的所有關於日本特性的著作中,哪一本對日本解讀得最透徹和最接近真實?為什麽?

皮林:我的答案可能不太切合你的初衷。我最喜歡的關於日本的書是約翰·道爾(JohnDower)的《擁抱戰敗———二次大戰後的日本人》,寫的是日本與美國人的戰後關係。這本書潛在的觀點是,人們不能盲目崇拜日本所謂的獨特國民性。我們所想到的日本模式中的很多東西———終身雇傭製、交叉持股、護衛資本主義,實際上是日本資本主義和麥克阿瑟占領軍中有自由主義傾向的成員所設想的資本主義的雜交。日本表現出的是一個非常務實的國家,能夠利用一切浮現的機會 ———在這個話題中,是戰敗所提供的機會:一種全神貫注於創造財富的能力。

東方早報:日本民族性格形成的基礎是什麽?

皮林:兩大影響力:相對孤立(距離大陸120英裏的島嶼)和缺乏自然資源。我想後者很關鍵,很好地解釋了日本為什麽通常不擅長與世界其他地方打交道的原因。

日本對過去認識不完全

東方早報:美國1945年向日本廣島和長崎投放了兩顆原子彈,導致數十萬日本平民喪生。有人說,現在的日本人並不憎恨美國,而是把美國人當大哥,這是因為他們崇尚強者。您覺得這是日本的一個民族特性嗎?

皮林:其實還是有對美國的怨恨。我不確定我是否同意“日本人崇尚強者”的斷言。日本和美國的關係非常複雜:麥克阿瑟的占領結束得相對溫和並自上而下地注入民主。很多日本的戰前意識形態顯得荒唐和具有幻想性,而戰後的繁榮很大程度上歸功於美國,特別是美國照顧到了日本的防務需要。盡管德國在不太遙遠的過去犯下諸多暴行,但法國人和英國人不再憎恨德國人。從這個意義上講,日本可以變得務實和樂於接受這一點:雖然投放了原子彈,但美國對日本的勝利並不完全是壞事,可能是日本人應當稱讚而不是批評的事。那些希望日本贏得戰爭的少數人才是更讓人擔心的。

東方早報:法國和德國達成了戰後和解,而日本一些右翼人士仍然堅持參拜靖國神社。德日之間不同的態度是否源於兩國的不同民族特性?

皮林:不,我不這樣認為。日本對過去的認識是不完全的。但說日本不願承認其戰爭罪行是不對的。許多日本左翼人士———高達人口的40%———對日本的暴行很上心。這就解釋了為什麽和平主義在日本社會滲透得很深。

日本和一些亞洲國家很難以法國和德國的方式和解的事實,用曆史來解釋更好。我想至少有兩個重要因素。第一,美國人免除了日本天皇的戰爭罪行。這使得日本很難深入探究自己的靈魂。日本是以天皇的名義打的這場戰爭,如果連天皇都能無罪,普通日本人怎麽會覺得有罪。而更重要的是,戰後不久,日本和中國發現自己處於冷戰的兩邊。隻有當柏林牆倒塌後,才有機會實現真正的和解。

英國人最像日本人

東方早報:您在文章中反對那種認為日本與眾不同的觀點,並引用伊恩·布魯瑪(IanBuruma)的話說,把日本和中國、韓國那樣的國家比較,它就沒有那麽獨特了。那麽,您有沒有嚐試過以西方人的視角把日本和中國比較?得出什麽結論?

皮林:我對中國和韓國的了解不夠。表麵上看,它們似乎是非常不同的文化,但顯然有非常確實的曆史聯係。日本文化是另一種版本的中國文化,通過韓國傳遞過來。但對於我來說,它對中國文化進行了一定程度的修補,結果變成不同的東西。根據西方偶爾在看待日本上的哲學混淆,我懷疑布魯瑪是否正確:他們把日本看作一個陌生的西歐國家。而事實上它是主要在中國大陸發展起來的一種文化的變異,一種非常特別的變異。

東方早報:在承認不同點的基礎上,您覺得世界上哪個國家的人最像日本人?

皮林:英國人。

喜歡日本人注重細節

東方早報:日本民族特性在日本青年人身上有沒有發生什麽“變異”?或者說,日本青年人給這個國家的民族特性增加了什麽內容?

皮林:日本年輕人對戰時曆史了解得更少。很多人真是無知得可悲。另一方麵,他們的偏見也少很多。日本年輕人完全能夠崇尚屬於一度被看作敵人的國家的文化。但你也不必因從這一點看到的希望而成為幼稚的理想主義者。另一方麵,他們不喜歡僅僅因為自己是日本人而被嫉恨。如果他們認識到這一點,他們有時天真、充滿幻想的善意將很快蒸發。

東方早報:你最感興趣的日本文化現象是什麽?

皮林:我不確定文化現象是什麽東西。我喜歡日本料理,特別是它華麗的呈現形式。我喜歡日本人對細節的注重。

東方早報:根據您在日本的生活和工作經驗,您覺得外國人怎樣才能更好地了解日本和日本人?

皮林:學說日語,廣泛閱讀,留意陳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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