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流過去的水一樣

就像流過去的水一樣

 

 

愛兒有一天忽然跟我回憶起從前來，說到她第一天上學的情景。

“你知道那天我有多想你嗎，媽媽？我一想你就哭，一想就哭。”愛兒強調了兩遍，眼神裏有遙遠的傷心。

我記得，我還把這一天記錄在博客裏，一轉眼已經六年多過去了。

後來怎麽不哭了？我問。當年我沒有細問過這些，在我的意識裏總覺得知道的越多越心疼，而我總要讓自己的心粗糙堅硬起來，才能安心地放手讓他們走自己必然要走的路去。當然，那時我也不認為一個四歲的小孩能夠表達清楚什麽。雖然後來我慢慢意識到，其實那些他們經曆過的事都在記憶裏沉澱著，隻不過是我以為他們還沒有心罷了。

“後來一個同學過來跟我說話，我就跟她玩起來，就不哭了。”愛兒還清楚地記得第一個跟她一起玩的那個小女孩的名字。估計在愛兒心裏，那個小女孩像個天使吧，把她從傷心的泥淖裏輕輕拉了出來。

後來再上學就不哭了吧？我輕描淡寫地接著問。時隔多年再問起來這些，我的心情比當初輕鬆多了。

“嗯。上學的時候在學校裏很忙，沒有時間想你了，就不哭了。”愛兒說著，注意到我癟起嘴巴，趕緊安慰我，“但是我一回到家就隻想你隻愛你了啊媽媽！”

我笑死了，愛兒真是夠誠實也夠甜。這世界上哪裏真的存在什麽時時刻刻的想念呢。我們總要先忙碌自己身體需要過好的生活，隻有閑下來的時候，靈魂才會顯露出來。

愛兒說她不太記得更小時候的事了。她隻記得哥哥們上學之後，每天快到放學的時候，她就趴在窗前看著外麵，心裏想著，哥哥們怎麽還不回來。

“媽媽你都不記得我這樣等哥哥了嗎？” 為了喚起我的記憶，愛兒說著就趴在窗前，依照她小時候的樣子，撅著小屁股，嘟著小嘴，眼神可憐巴巴地看著窗外。

我笑。我記得你這個樣子，要是再胖一點就更像了，我說。天知道，要是能讓我再親眼看一下那個肉嘟嘟可愛的三四歲的小女孩多好啊。可惜一切不再來。

但是我真的不太記得愛兒是多麽熱切地等哥哥了，雖然我一向自詡記憶力超級好。看來每個人的心理活動隻有自己記得最清楚，即使那時候愛兒幾乎在我眼裏寸步不離，而她體驗的終究是自己的人生。

愛兒對我的不太記得覺得有點意外，“媽媽你不是把我們小時候的事都寫在博客裏了嗎？”

我笑。怎麽可能事無巨細都寫上去呢。我為自己爭辯。其實我知道，有時候隻是因為我懶。我有各種各樣懶惰的借口。

隻是如今回頭看，無論勤奮還是懶惰著，時間真的就像流過去的水一樣，生活也一同流過去了。如果不寫下點什麽，生命中那些美好的瞬間轉瞬即逝，再好的記憶力怕也挽留不住那些閃光的點點滴滴，那些美的我們為之熱愛生活的時辰。

這樣說起來，文字是人類記憶的拯救者。若是沒有文字的記錄，那麽過去的很多事都會石沉大海一樣消失在我們的生命裏吧。

不過再轉頭一想，即使那些瞬間的情景來不及記錄下來，但是沒有什麽會白白地從我們的生命中流過去，它一定無聲無息地滋養著我們，改變著我們，成就著我們。而這，就是時間像水一樣流過我們的使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