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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回國,不出所料,住在老屋前頭的那一對老夫妻相繼去世了。
他們留下的房子更加破敗,卻依然屹立在那裏。聽說已經換了主人。
仿佛不忍心顯露物是人非的淒涼,那門窗依然毫無生氣地鎖著。隻是無論我在它麵前站立多久,都不會再像從前一樣,門嘩地打開,看到那兩張蒼老卻溫柔的臉龐了。
我記得我還很小搬過來的時候,他們在我眼裏就是一對老人了。後來每一次千裏迢迢萬裏迢迢地回到老家,隻要看到他們,就會不由自主地鬆口氣:還好,時光溫柔,他們還在。
他們雙雙活了那麽久,久得仿佛不會故去。他們快一起活到一百歲了,婚姻也有八十年,像一個難以置信的奇跡。
而最終還是去了。這世間本沒有什麽奇跡。
站在他們的老屋前我才驚覺,他們以他們假象一樣的存在,長久地為我掩蓋了多少消逝的事實:老屋的前後鄰居,多少麵孔如今隻是一個蒼白失血的名字。
那天,回到加拿大我自己的家裏,向窗外看出去,那個老人的側影又蹣跚著從我的窗前經過。
已經很多年了,幾乎在每天的同一時刻,我總是能看到他。注意到他,是那時母親住在這裏,有一天他經過時,母親指著他對我說,就是他,他身體可棒了,他會武術的。母親眼裏都是豔羨。
那時他的確是一個精神矍鑠的老人,腰板挺拔,步履穩健而輕捷。而如今,他已然一個完完全全的老人:無端的孱弱與消瘦,身形佝僂,腳步踉蹌,讓我總是擔心,總有一日,他會被自己的腳步絆倒,像他日漸消失的生命的活力,像母親頭上日益增多的白發,像我們每一個人,成長,然後無聲無息消亡。
想來,流水的光陰隨波的人,不出意料,無一幸免。
這樣想著,忽然就惶恐了:流水將帶走怎樣的一個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