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來會微笑（32）

 

愛兒喜歡畫畫。尤其喜歡畫小女孩。這一點幾乎是無師自通。她會畫各種漂亮的小女孩。不同的笑臉，不同的發型，不同的裙子，甚至不同的手提包，線條是孩子的那種笨拙可愛。

 

那天早上的時候，愛兒坐在樓梯口，一筆一劃地畫。我走過去偷看，卻是一個小女孩在哭的樣子，樹木在哭，雲彩在哭，甚至太陽也在哭。

寶貝兒，這小妹妹怎麽了？她是傷心了嗎？我明知故問。

“是。她傷心了。她在哭。”愛兒沒有停筆，繼續描畫著哭泣的細節。

 

為什麽她哭得這麽傷心呢？我問。這是第一次看愛兒畫流淚的小女孩。

“因為她沒有媽媽了。”愛兒神色哀傷。看我一眼，不忘補充一句，“她才五歲。”

原來如此。難怪女孩兒會哭，並且天地同悲。想來五歲的愛兒已經知道失去媽媽將會是怎樣的一種悲痛了。

 

她好可憐啊。那怎麽辦呢？把媽媽借給她吧，她就開心了。我循循善誘愛兒。

愛兒停下手中的筆，低著頭，看著畫板上的小女孩，好像在思量我說的話。

你忘記了嗎？我們要share，要分享。小女孩這麽傷心，把媽媽借給她，讓她跟你分享媽媽好不好？這樣她就不難過了。我繼續教導著。

 

愛兒還是低著頭看著小女孩，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忽然就飛快地擦去了畫板上的畫兒。一瞬間，流淚的女孩兒不見了，烏雲不見了，哭泣的太陽也不見了。

然後愛兒抬起頭，衝我嫣然一笑，“現在好了，媽媽，我把她擦去了。”

言下之意，小女孩消失了，媽媽不用外借了。

這個小氣的家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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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兒曾經抱著我很動情地說，“媽媽，你不要死。你死了我會想你的。”

我便笑著安慰她，媽媽不會死的。

“你會活很久嗎？”愛兒半信半疑問我。

當然。媽媽會看著你長大，並且看著你有自己的孩子。像姥姥看著你們一樣。姥姥在愛兒的生命裏出現的次數不多，不過已經足夠讓她明白，那種血緣之愛濃過很多情感。

 

“那媽媽你也會幫我照顧我的小孩嗎？像你照顧我們一樣？”愛兒得寸進尺地問。

竟然這就給媽媽安排重任了。還記得前段時間是讓我幫她生小孩的。現在愛兒已經可以想到更長遠的問題了。

會啊。媽媽會幫你照顧小孩。我勉強答應著，開出一張空頭支票。

想想到時白發蒼蒼的我，顫巍巍追在幾個小可愛的屁股後麵，也是一種樂趣吧。但願我可以活那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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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不喜歡我浪費時間寫字。不過卻極力讚成我寫孩子們的故事。這才是有意義的。他說。老公是典型的實用主義者。

塵兒卻不同。他知道寫字是我的樂趣。媽媽，你去寫首詩吧。或者媽媽，你去把這個故事寫下來吧。塵兒總是會這樣建議。

 

有時候，他們幾個圍在我的電腦邊上，會要求看我的博客，雖然他們不認識多少中文字，仿佛看看都覺得親切。

三個孩子已經知道我的網名。塵凡無憂，塵凡無憂……凡兒喜歡這樣叫我。難得他喜歡這個名字，並記住了。我喜歡看他喊我的名字時臉上那神秘兮兮的笑。我告訴過他，不可以告訴別人啊，這是我們的秘密。他便當真了。

 

有時候，我會讀給他們聽描寫他們的故事。幾個小家夥一邊聽一邊嘰嘰咕咕的笑。我們那時候那麽好玩嗎？這些是真的發生過嗎？我們都不記得這些了，媽媽。

謝謝你啊，媽媽，你都幫我記下來了。還是塵兒懂事。

真的是，幸好記下來了。日子如流水，很多美好的時刻被輕易衝去，以為會記很久的，卻很快就忘記了。隻有在看到文字的那一刻才回想起來，真的發生過。

看著他們開心的樣子，我想，這才是我寫字的真正意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