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來會微笑（28）

 

有天早晨，塵兒幾個又在我的床上玩耍。正玩得開心，凡兒忽然對我說，媽媽，你去爸爸床上吧。

平常老公都是第一個起床，下樓去準備早餐，難得周末的時候，他可以盡情地賴在床上。我一般不在這個時候打擾他，隨他自在。不是多體貼，是我懂得賴床的美妙。凡兒突然提出讓我去陪老公，讓我覺得意外。

為什麽呢。我問凡兒。這個沒心沒肺的小家夥，他一般極少有心力想到自己之外的人。

凡兒卻認真地回答，媽媽，我們都在你的床上，沒有人陪爸爸。爸爸一個人，很lonely。你過去陪他吧。

聽得我心中一動。這個看上去無情無義的小人兒，也會懂得lonely這個詞嗎？也會懂得自己之外的人的心情嗎？

你為什麽不去陪爸爸呢？我問。

因為你們結婚了啊。你應當和爸爸在一起。凡兒一本正經地回答。

我笑。原來小人兒心裏真的都很清楚。

那你們夜裏卻把爸爸搶過去陪你們。我嘴裏取笑凡兒，腳步卻走到老公的床邊。凡兒的目光送著我，慢慢地有了一種滿意的光彩。而老公，他的被子早就張開，一臉得意地在那裏等著我了。

******

那天塵兒在跟愛兒一起玩。相比較凡兒，塵兒的大哥的味道非常濃鬱。他對妹妹的關照，好像已經超越了他的年紀，那份愛裏，有一種近乎慈愛的情分。

正玩著，愛兒想起什麽，回頭跟我說，媽媽，今天老師叫我，Hey, You Ms. Little Young Lady。愛兒一個字一個字地蹦出來學給我聽。愛兒對老師對她的稱呼總是很敏感，老師叫她什麽，她都會回來學給我聽，神情聲調活靈活現。

我還沒有說什麽。塵兒就在一旁說，妹妹，老師她是喜歡你呢。

許是塵兒說得太自然又太安詳，語氣裏充滿安慰和寵愛，忽然就感動我了。

她是喜歡你呢。-------多動聽又溫暖的一句話。站在別人的立場，善意地理解別人，才會善意地對待自己。塵兒怕妹妹誤解老師，怕這份誤解會反過來傷害到妹妹，所以他急著告訴妹妹，她所做所說的都是善意的，她是喜歡你呢，因為你是這樣可愛的一個小女孩。

我微笑著讚同塵兒的解釋。媽媽喜歡你這樣告訴妹妹呢。我輕輕拍拍塵兒的頭。

九歲的塵兒，心思已經是十幾歲孩子的重了。我不知道該欣喜，還是該心疼。

******

每個禮拜二中午，我都給塵兒和凡兒在學校訂餐。有一種是subway的套餐，有三明治，飲料，和一包薯片。因為套餐分量太大，愛兒吃不完，便沒有給她訂，好在愛兒並不計較。

塵兒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一份套餐吃光光，每天放學回來還要再加餐。凡兒的戰鬥力就遠不能跟哥哥比。通常是把飲料和薯片都帶回來。

愛兒會兩眼放光地盯著薯片。凡兒總是耿耿於懷地一邊跟妹妹分享，一邊跟我抱怨，為什麽每次我都要跟妹妹一起吃。這是我的。哥哥從來不帶回來。不公平。

這個小家夥已經會扯著公平這樣的大旗掩飾他自己的小氣。不過，小孩子的可愛之處，就是即使自私小氣，也都透亮不虛偽。那赤裸裸的理直氣壯的自我，看起來就會有幾分坦率的真實自然與可接受。

哥哥年紀大飯量大，在學校都吃掉了。哥哥如果剩回來也會跟妹妹分享。媽媽還沒有給妹妹訂餐呢，妹妹都沒有跟媽媽說不公平。-----每一次我都要重複這些話。沒有辦法，誰叫凡兒是個沒心沒肺的小孩子，而我又偏偏要讓他分享他最愛的奶酪。

快一個學年了，我不知道每個星期這樣重複凡兒聽進去又聽懂了多少，雖然每次他都不情願不過最後還都是跟妹妹分享了。

前天，禮拜二的時候，凡兒回來，照常不情不願地跟愛兒一起吃薯片。吃完了，洗手的時候，我聽見凡兒在對愛兒說，妹妹，我每次都把薯片帶回來給你吃，哥哥每次都把他的薯片吃光了。

我笑。這言外之意太明顯了。不可以這樣籠絡人心的，總有中傷的嫌疑。雖然我知道，凡兒很愛哥哥。他這樣說，無非是心疼他的薯片，又想趁機向妹妹示好。其實兩個哥哥裏，愛兒是更傾向凡兒的，不但因為年紀相近，相處的時間更多些，也因為他們的性格也相近很多。

我正想去糾正凡兒的話，就聽到愛兒嫩嫩的聲音，凡兒，塵兒哥哥他的年紀大。

這樣輕輕的一句話，卻回答了凡兒所有隱含的語意：哥哥的年紀大，所以飯量大，所以他能吃掉所有，所以他不是有心不帶回來分享，所以他不是不愛我。

原來，四歲的愛兒都已懂得站在哥哥的立場去體諒他。

若世間的愛，都能如此真切而清明，又有什麽可以離間呢。

我站在洗手間門外，心頭暖暖的。愛兒，我的小女孩長大了。

[塵凡無憂]

謝謝Lily鼓勵。問好了。

[YanLily]

微笑著生活中點點滴滴的平凡，微笑著童真有趣的
分享~~~
你的文字真真切切寫進生活裏，讓人感念。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