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電話粥

 

 

幸福的電話粥

 

 

那天塵兒放學回家見到我第一句話就是，他可不可以跟同學一起上網玩遊戲。

當然不可以。我的第一反應就是這樣的。我一直很後悔讓他太早接觸電子遊戲了。就像鴉片，吸過之後，要戒掉就要付出N倍的代價。為控製塵兒和凡兒的遊戲時間，每天都少不了苦口婆心的談判。還好，兩個小家夥還算聽話。也許是因為還小吧，還可以操控。

不過聽他說已經跟同學約好了，我又猶豫了。我一向覺得言而有信比較好，即便是小孩子，答應別人的事就盡量地做到。

最終我讓步。好吧。先做完作業。半個小時。下不為例。

 

塵兒跟我的談判剛剛達成協議，他的同學的電話就追了過來。原來是個俄羅斯的小女孩。我見過。上次她過生日，八九個女孩裏，塵兒是唯一一個受邀請的男孩。

一旦作為唯一，就會有些讓人矚目。也是那天，我突然發覺，塵兒長大了。他長成一個很受女孩子喜歡的男孩了。

塵兒在我眼裏一直是一個貼心懂事的小帥哥。雖然不是聰明絕頂，卻也有笨鳥先飛的勤奮，難得的是心思細膩，極為體貼，很會照顧人。這樣的男孩自然會有女孩子喜歡。不過，我總覺得，這些事，應當在很久以後才會發生。

 

小女孩顯然是等不及。塵兒說過要先做完作業才可以，她的電話依舊是按耐不住地打過來。好不容易熬到塵兒做完作業，上網遊戲半個小時。

剛剛下網，女孩的電話又追過來。如是，每次塵兒掛下電話三分鍾不到，鈴聲便又響起。到後來，我都不接了，知道一定是塵兒的。那三四個小時的時間裏，女孩打來的電話有二三十個。其中最長的一次竟然聊了快有一個小時。

 

我坐在塵兒對麵，聽他們的談話內容，無非是彼此喜歡什麽電視劇，玩什麽遊戲，甚至希望稱呼彼此的昵稱是什麽……他們兩個在學校裏是一個group裏的同學，應當平時也會交談很多。隻是這樣不太有營養的話題，兩個孩子卻聊得津津有味。

雖然每次塵兒聽到電話鈴聲都會做出一副故意皺眉的樣子，好像很有點被騷擾的感覺，不過，看著他抱著電話，滔滔不絕的妙語連珠，跟平常不同的溫柔神情，像靜靜綻放的百合，有一種潔淨的清甜，讓我的心動了又動。

我知道，此時的塵兒是快樂的。那種快樂跟我所能夠給他的不同。

 

我很清楚，雖然還是我眼裏的小孩子，不過，他們的人生已經開始，屬於他們的情感記憶也已經在點點滴滴地記錄。

就像我在小學一年級的時候，每天放學都有一個同班的鄰居小男孩到我家裏跟我一起寫作業。後來我搬家轉學了，跟他分開。若幹年後，又在同一所中學相遇。他見到我興奮不已，說他一直記著跟我一起寫作業的情形。

我隨手給付的，在他卻是那麽快樂的一份記憶。灰暗的童年因為他那份清晰溫暖的快樂，我便覺得，也許自己當年也不是那麽得醜小鴨，我應當也曾經無憂無慮地笑過。

有人記得自己都忘記的那些曾經，該是一份額外的美好吧。

 

所以那天，我一直沒有打擾塵兒，讓他們兩個盡情地瘋鬧。甚至塵兒在電話裏大聲地喊她的昵稱，甚至塵兒打開電視把話筒對著電視機讓女孩聽電視裏的內容，甚至其實那天塵兒還有原定的很多別的事情要做……

我想讓他們揮霍。也許日後，很多很多年以後的日後，他們還會記得，曾經有這樣的一個下午，他們這樣瘋狂過，快樂過。

 

反正，我是記得了，塵兒第一次跟一個女孩煲電話粥時，那一臉幸福甜蜜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