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我愛過一個漁夫（小說）

 

 

曾經，我愛過一個漁夫

（虛構故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那一年，先生被公派到美國進修。習慣了身邊有個人聽我嘮叨，突然沒有了聽眾，心也就跟著飄忽起來。

朋友輝說，你這麽閑，幹脆幫我個忙，到我的網站做業餘寫手好不好？

那時候，輝注冊了一個交友網站，他希望有人幫他在那裏烘托風花雪月的氣氛。

我說，好吧，不過，你要付我稿酬啊。

輝笑。他知道我是答應了，而且是絕對的義務。我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吧，喜歡正話反說。

於是，我在那個叫情緣網結的交友網站，盡情地抒寫著關於愛情的癡言瘋語。泡在網上的時間多了，倒是不覺得寂寞了。

很快，很多的男人聞風而來，或鄭重，或輕浮，或直接，或含蓄地向我拋著青眼。隔著網絡，我偷笑。不知道，網絡裏的愛原來這麽隨便，這麽廉價，泛濫到可以批發。

多數時候，我是笑著回絕的。我說，我有了愛人。我隻是一個文學愛好者，發泄情緒，打發寂寞的光陰罷了。

 

那時候，我給自己起了個網名叫千江有水。喜歡那句“千江有水千江月，萬裏無雲萬裏天”的意境。

直到那一天，一個叫萬裏無雲的男人跟我打招呼。他打過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千江有水千江月。

我回過去，萬裏無雲萬裏天。你也喜歡蕭麗紅？

大學裏看過那本書，讀過好幾遍，現在都還記得一些情節，一些名句：人世的難處，原來是易舍處舍，難舍處亦得舍。他隨手打出那本書裏的一句話，也是我所喜愛的。

不知為什麽，這個叫萬裏無雲的男人，輕易地就進入了我的心裏。後來，我想，這就是所謂的緣分吧。有些人，即便是在身邊，無論怎樣都進不了你的心；有的人，即便是天涯遠隔，卻讓你覺得了那種近在咫尺的相知。

 

萬裏無雲是那種很博學的男子，又很體貼幽默，常常會逗得我在網絡這端笑得花枝亂顫。更重要的是，和他聊天，我可以學到很多東西，並且啟發我去深入思考日常我根本不感興趣的問題。我的心智不斷提升的同時，他在我心中的刻印也越來越深。

現在回想，是怎樣掉進他的網裏的不知道。隻是知道的時候，就已經來不及了。我出不來了。他有家，也有一個可愛的孩子。但是，我就是想看到他。

本來隻是偶爾去那個網站寫點東西，和萬裏無雲聊上後，我幾乎是每時每刻地泡在那裏了，隻怕錯過每一個和他相遇的機會。

都說飛蛾撲火，我猜，應是，飛蛾在看清那光亮是火的時候，已經止不住慣性地向前了。誰願意被烈火焚身呢？懸崖勒馬，那得需要多麽大的力氣和多堅強的意誌。我是一個凡人。所以，明明看到了前麵是萬丈深淵，我還是一腳踩下去……

隻是，這種感覺又不能跟他說，更不可能跟老公說。我一個人，在看不見的網絡裏，快要瘋掉了。理智告訴我，及早抽身吧，不會有結果的，走下去，隻有傷害。可是，我一定是瘋了。明知不可為而為，不是瘋了，又是怎樣呢。我是真的舍不得放棄那種相知相惜的感覺，那是連老公都不曾給過我的靈魂激蕩。我貪婪地享受著這份可遇不可求的緣分，或者是，孽緣。

我安慰自己，我隻是在虛擬的網絡裏，和他聊聊天而已，隻是聊聊天而已，不會怎樣的。沒有見麵，牽手，擁抱，就不是愛情。我暗中給自己洗腦：我們隻是朋友。很虛偽的借口。不過，我實在是控製不住自己。

每天在網上等他，也總是等得到。默契就是這樣吧。我能感覺出，他也很喜歡和我聊天，偶爾地也能讀到他的無奈。不過，我們從沒有把話題扯到我們彼此的身上，都謹慎地不去觸碰那顆情感的地雷。

一直這樣下去也好。我的要求不高。

 

到我們相識半年多後的一天，我突然看不到他了。那以後，他的那個萬裏無雲的網名再也沒有用過。他逃了。連個再見都沒有說。

太愛一個人，感覺就好像整個世界都在戀愛。直覺他還在這個網站裏，隻不過，換了一個網名而已。那段時間，我在網上看到任何一個男人在那裏深情地對著網絡發泄心中情緒時，我都會覺得那是他。這種狀態很不對。我知道。但是，我的理智，我的教養，我的原則，都沒有用了。

終於，忍不住，我跟輝說，你可以幫我查一下這個人的信息嗎？看他還有沒有別的網名。我知道，這是很不道德的要求。輝在電話中沉吟了半天說，好吧，當作我對你的答謝了。

輝的結果很快傳過來，這個叫萬裏無雲的男人，其實是輝請來的專業寫手兼調情高手。

調情？我不解。

輝在電話那頭訕訕地笑說，一個交友網站，不能過於冷清，虛假的繁榮總是要的，不然如何吸引眼球呢。

原來如此。

聽著輝報給我的萬裏無雲的N個網名，我暈掉了。雖然感覺到自己可能碰上了高手，但是還是太出乎意料了。

他竟然一直都是在戲弄我。

那幾天，不吃不喝，恍恍惚惚地，老公打來的電話，總是被我幾句話搪塞過去。我需要冷靜地想一想。老公幫不到我，或者，他隻會是越幫越忙。

 

有一天，輝打來電話，說他們公司有一個萬聖節的化妝舞會，問我要不要來放鬆一下。

他們公司？我一下子精神抖擻。我說，我一定會去。我猜，輝一定會請萬裏無雲的。

我去精心挑選了一套小美人魚的服飾。記得，輝說過，萬裏無雲有一個名字，叫寒江漁夫。那我就做一回那個情海人魚吧。

那天的舞會，我是第一個到場的嘉賓。坐在那裏，我緊盯著每一個入場的男子，仔細地揣摩那麵具之後的人，究竟哪一個是萬裏無雲。不過，我始終不能猜出他來。直到我看到一個漁夫模樣的人，慢慢地走到我的身邊，坐下來。

隔著麵具，他說，我好像看到今天的成果了。他的聲音很溫柔。

是他。一定是沒有錯。有的人，一開口你就知道，他是不是你要找的人。緣分，不過是心靈感應。我相信自己的心。

我說，好像你今天是比較幸運。不過，也就這一天了。

為什麽？他好奇地問。

因為，過了今天，我就會變成泡沫了。我是想調侃的，卻不知道為什麽，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不會。你是現代人魚。過了今天，還是好好地做回你自己。不要再做魚，做女人就好。漁夫不可能天天都碰到。他好像很體貼，像他在網絡裏那樣幽默。

 

那天，坐在那裏，和他聊了很多。與網上不同的話題，我們也可以盡興而談。他說，看不出來，你真的是一個古靈精怪的女孩呢。想象不出，你摘下麵具的樣子。

他大概不知道，我其實一直在他眼前賣弄我的思想。我想迷惑他，報複他在網上對我的絕情。

他一定也是有一些暈眩了。所以，晚會結束的時候，他對我說，你可以把麵具摘下來嗎？你一定是那種讓人過目不忘的女孩。覺得你的眼睛很像一個我認識的朋友的，雖然，我從來沒有看見過她。隻是覺得，她就該長一雙這樣的眼睛。

我直直地看著他。我說，女士優先，讓我先看看你的樣子吧。

沒有猶豫，他摘下麵具，一張很陽光燦爛的臉，棱角分明，一雙深深的眼眸泛著暖暖的光。那是我所喜愛的男子的樣子，也是我夢想中的他的模樣。

一層水霧慢慢地裹住我的雙眼。我轉過頭，輕聲說，抱歉，不是今晚。下次吧，下次再見。

我逃似的離開人群，一個人跌跌撞撞地坐進出租車，正要關上車門時，一隻手攔過來。是他，滿眼的詢問。

你沒事吧？要不要我送你。他的眼睛在我的眼睛裏搜尋。

我低下頭，但願他沒有看到我的眼淚。我沒事。謝謝了。我先生不喜歡看到別的男人送我回家。

我關上車門，讓司機開車。我知道，那一刻，我不能有半點的猶豫。

 

回到家已是深夜。打開電腦，赫然看到萬裏無雲的頭像在閃爍：你還好嗎？

我的眼淚又開始流下來。他不會知道，那是我。

我很好。隻是，曾經，我愛過一個漁夫。我慢慢敲出這幾個字。沒錯，我一定是愛過他的。雖然，我一直不肯麵對。

漁夫的愛情，根本不值得相信。幾分鍾後，萬裏無雲回複我，好像能看到他對著電腦沉吟的樣子。

人魚的愛情，值得相信。隻不過，她要的是那個愛餌，和漁夫無關。我回複。淚水流的更多，來不及擦去，反正，他看不到。

當我們把棘刺紮進胸膛時，我們是清楚地，我們是明明白白地，但是我們依然要這樣做，依然要把棘刺紮進胸膛……半響，他打過來《荊棘鳥》裏的這段名言。

心中的那根刺，一直紮在我心中的那根刺，被這段話，上下撥動而震顫，那長久以來的煎熬和刺痛，此刻是那麽得清晰和尖銳。

我終於淚如雨下，放聲痛哭。原來，我還是沒有愛錯他…….

我沒有再回複萬裏無雲。

就這樣，結束吧，讓那根刺，成為我們相識一場的紀念。

 

那天，我清除了在那個交友網站的所有信息和博文，注銷了那個千江有水的網名。那一刻，好像能看到一個美麗的人魚，化成了無數的泡沫，散落在網絡的海裏。

接著，我給老公發郵件：親愛的，回來吧，我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