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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更深地覺得在那種真正的沉重麵前,所有的 言語都顯得輕薄和虛偽,所以我隻是更靠近了她,把她緊緊地摟進懷裏。但是過了一會兒,她就掙脫出來,繼續用受傷的聲調說:
“我情願自己是個孤兒,不用承擔任何東西。我也知道這樣想很自私和忘恩負義。但是我能做什麽呢?畢業後找個工作,能養活自己就不錯了,也沒有能力報恩什麽的。誰能改變這個落後的環境呢?我告訴你,隻不過是六,七年前,這些山上有很多高大的鬆樹,每年的春秋,鬆樹下都長滿了各種蘑菇,樹上有很多鳥巢,蜜蜂窩讓小孩子們去掏,山下的溪水象小河一樣寬,有很多草魚和鯉魚,現在你看山水都被糟蹋成什麽樣了?大點的樹都被砍光了,河水也幹了。這裏稍微有點力氣的都出去打工了,留在村裏的都是老弱病殘。你再看看這個小學校,都殘破成什麽樣了?有誰來管啊?小孩子們最可憐,比我小時候還可憐。。。”
我隻好更緊地抱住她,同時喃喃說道:
“我知道。將來我們出國後,賺很多錢回來,修好學校,修橋公路,種很多樹。好不好?”
蘭馨以前所未有的熱情回抱著我,並把她被淚水打濕的臉頰緊貼著我的肩膀。
那是蘭馨與我在感情上最親密接觸的一次。我不知道是我那時的擁抱給了她很大的安慰,還是我的承諾感動了她。回想起來,那時我心中隻是充滿了憐憫,但是我後來懷疑,她需要的並不是憐憫,而是有過同樣的經曆所以有深深共鳴的人。那樣的人才會真正地理解她的痛苦,而不是象我那樣,不自覺地以高高在上的心態去施舍自己的同情,而且同時因為覺得自己有能力把她解救出泥潭而竊喜。
第四天蘭馨便要回到深山裏探望她的父兄。臨走之前,她和方老師都極力規勸我自己打道回府,不必跟著一起去。她們再三說:山路很難走,山裏的條件比學校要差多了,我沒必要去受那個罪。我覺得她們是羞於把把親人的困惹展示給我看吧,但是我堅持要送蘭馨回去,因為我不忍心把她扔在半路上,而且我也有些好奇,山裏的人到底能貧困到什麽地步。所以我說:
“我實在不放心讓蘭馨一個人走山路,我把她送到家裏就馬上回城吧。”
她們兩個沒辦法,隻好答應了我。方老師依依不舍地送我們走了很遠,分手前反複叮囑我們:
“將來千萬不要忘記自己的家鄉啊!有空就多回來。”
我那時再看她困苦憔悴的麵容,感覺親切多了,一點也沒有剛見麵時的突兀不適感,完完全全是一個慈祥的母親的形象了。我用力地點著頭,卻不敢去看她和蘭馨的眼睛。我能想像到方老師的眼睛一定是充滿了期待,而蘭馨肯定是眼淚汪汪,兩種眼神都是我不知道如何應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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