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泉木屋(23)

我留意到學校周圍的山嶺漫山遍野都是 棯子灌木，大多有半人高，一兩米寬的樣子，團團地開著粉紅的小花，遠遠看過去，真的跟我第一次見到蘭馨時我們看的那些花兒很像。那些美麗的花朵是我所看到的唯一的亮點了。那年的夏天是那麽燥熱，溪水都快幹枯了，那些花還是蓬蓬勃勃地開著，每一次我看著它們，都生動地記起第一次看到蘭馨時眼中的那道彩虹。

我們在學校裏住了三天。蘭馨和方老師擠在臥室的小床上，我把教室裏的幾張書桌並在一起變成床，睡在那裏。晚上的時候，周圍是死一樣的黑暗和寂靜，偶爾有一兩聲狗叫從村裏傳來，或者有幾聲不知名的鳥叫，使得那種死寂增加了淒涼和怪異感。我隻得拚命讓自己去想象，我愛的女孩日複一日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中，靠什麽樣的奇跡才能長成這樣一朵空穀幽蘭。那麽想著的時候，我的心中便充滿了淒涼和憐惜的感覺，更加堅定了好好愛惜她的心。

她每天都帶我去山野中遊蕩。有一天是為了去尋找一種在她的記憶中很甜美的野果，植物學名應該叫番石榴，不過她說這裏的人叫它做番果。番是洋人的意思，所以這種果子應該是洋人帶過來的。“將來我們去了外國，也找找這種果子來吃吃，看看味道會不會一樣。”她用歡欣向往的聲音說。我們漫無目的地在山上亂逛，後來真的找到了番果，綠色的果皮，看起來有點象鴨梨，但是沒有鴨梨那麽大，也沒有想像中那麽甜。果心有很多黃色的果籽，原來那也是可以吃的，隻要你不把它嚼碎就不會苦澀。我囫圇吞棗地把番果連皮籽咽下，那滑潤清甜的味道沁入心脾，至今難忘。

又有一天， 我們上山去尋找一種名叫“寶夾”的洗頭豆。那是一種看起來象扁豆一樣的野生豆豆，曬幹後用熱水泡軟，能搓出很多泡沫，用來洗頭，頭發非常幹淨柔順。當地的貧苦鄉下人雖然大多吃得很差營養不良，頭發到老都是油黑發亮的，就是寶夾的功勞。

我們又去找一種能做涼粉的“神仙葉”。把手指大小的橢圓形神仙葉用熱水泡軟搓爛，濾去葉渣，放涼後就凝成美味的綠色涼粉。那種柔滑且帶有樹葉清香的味道，我再也沒能在別的地方嚐到過。

那個夏天的蘭馨在她那山清水秀的地方是那麽自由自在，我不記得我問過她是不是快樂，但我知道她很開心。曾經有一度我自大的認為是因為有我的陪伴，她才那麽快樂，但是現在我明白：不是因為我的存在，而是因為她從本質上是屬於那個地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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