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葉

貝葉是一種可以在上麵寫上字的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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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說 --- 書簽(4)

(2011-02-13 10:17:52) 下一個

那天晚上我做了噩夢。我夢見在一間雪白的小屋裏,屋頂的天花板亮閃閃地晃悠著一盞白得晃眼的日光燈。玉蘭躺在一張雪白的小床上,一絲不掛的身上蓋著一張白紙。她眼睛緊閉,臉色像雪一樣慘白。她的身邊圍了一群身穿白大褂,戴了白口罩的人,看不清那些人的表情,因為他們臉上的大口罩罩住了大半個臉,隻露出一雙雙冷血的眼睛。突然之間鮮血四濺,並隱約傳出微弱的嬰兒哭泣聲。。。

我驚恐萬分地醒過來,猛然記起這是夏卉,一個北師大戲劇係的研究生曾經對我描述過的一個人流場景。那是她寫的“重生”劇中的一幕,據她說,她想把那個場景搬到舞台上,表達一種從至純至潔的氣氛中死後重生的情景。夏卉是典型的所謂才女,身材高挑骨感,色彩鮮明的服飾很奪人眼球。長發飄飛,細長的眼睛戴了厚厚的眼鏡,嘴巴寬大,說話很快,時而激情四溢,時而故作憂鬱。我是在一個周五無聊的舞會上認識她的,她的舞跳得很好,並且曾企圖將我訓練成舞林高手好讓我倆變成令人稱羨的完美配對。我有一段時間差點兒迷上了她,如果不是她所描繪的人流場景讓我恐懼並且惡心的話。我不知為什麽在她眉飛色舞有聲有色的描繪中讀出一種近乎邪惡的氣息。我甚至懷疑她一定親臨其境過,所以才會描繪得那麽生動。一想到她不知被多少人蹂躪過,而且她的子宮被那麽可怕地摧殘過,我不禁惡心得想吐。以致於從那時起一眼也不想再見到她。

夏卉為我描繪那在她心中是天才的,激動人心的人流場景時,我的心中模糊地把手術床上的女人想象成了她自己,那樣的想象曾令我恐懼和反胃。但是那個晚上我清晰地在夢中看見玉蘭躺在手術床上時,我隻是覺得遍體生寒,不幸和罪孽深重的感覺填滿了我空洞的心。

第二天傍晚我去玉蘭的宿舍找她,她不在。後來一連幾天都是那樣。她的宿舍樓下守門的老頭,還有她同宿舍的另外幾個女生用狐疑的目光看著我,使我一而再地因為自己的鬼祟而煩惱,所以幾天之後,我就不再去打聽玉蘭的下落了。她那時已經臨近畢業,時間很自由,估計也沒有人關心她的去向。開頭的幾天,我雖然也很不安,但我相信像她那種女孩不會做什麽傷害自己的事。更何況在那個時候,做人流是非常普遍的,聽說隨便給醫院一個假名,付點手術費就完了,根本是個無足掛齒的小手術。況且明明是她自己要躲開我,我又有什麽辦法?那些念頭支持著我,讓我漸漸心安理得了。

一直到兩個多月之後,我才又見到玉蘭一次。她似乎瘦了不少,臉色灰白。本來很飄逸的長發剪得短短的,細俏的臉蛋露出來,從孤零零的耳垂到尖尖的下巴那刀削出來似的線條透著冷峻。她看似呆滯的眼睛閃著寒氣,冷冷地告訴我:不久她就會跟一個台灣老板去深圳了。

“你還不能畢業吧?就這樣走了?” 我不敢問她關於人流的事,隻是空洞地問道。

“一張爛文憑有什麽用?” 她冷笑道。

“誰知道,說不定將來有用。這樣放棄不可惜嗎?” 我機械地說。我感覺自己輕飄飄的沒有一點份量,發出的話語也跟吹風差不多。更沒有勇氣問關於台灣老板的事。

“哼!” 她又冷笑道。“你一點也不關心我要跟著去的男人是什麽樣嗎?”

“他怎麽樣?” 我硬著頭皮問。

“他有妻有女年老樣衰頭禿肚凸大腹便便萎瑣下流你是不是開心點?還是說他英俊多金溫柔體貼迷我戀我你會感覺好些?其實你根本不在乎吧?” 她繼續冷笑,臉都扭曲了。

我無言。她突然爆發似地哭出聲來。

玉蘭自暴自棄地離去讓我暗暗地如釋重負,也在我的心底揪出了一個大洞,我知道世界上永遠沒有任何東西能把那個洞填滿了,我可以假裝忘記,假裝不在乎,但那個洞永遠存在。

就是在那個空洞慘淡的時刻,李夢如闖了進來。

準確地說,她是闖進了那間我籍以寧靜療傷的圖書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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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川曄 回複 悄悄話 回複qianqiuxue的評論:

秋雪回來了!今晚到妹妹家看看去。回家很開心吧!羨慕!也祝妹妹新春快樂,越來越幸福美麗!
.川曄 回複 悄悄話 回複寒枝的評論:

嗯,想寫個冷血的,可是總寫不好。謝寒枝跟讀。新春快樂!
qianqiuxue 回複 悄悄話 姐姐越寫越精彩了。
送給姐姐遲到的情人節祝福,祝姐姐更加美麗年輕,文章錦繡!

問好親愛的寒!
寒枝 回複 悄悄話 這個“我”還挺知道自省的,玉蘭這個女孩也蠻怪異……
等看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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