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天階夜色涼如水,臥看牽牛百鬥星。”杜秋的《秋夕》,把撲螢火蟲寫得那麽美,又那麽寂寞,流雲孩子時,卻是非常熱鬧的,同樣撲螢火蟲,對我是一生美好記憶的畫麵之一。畫風如下:
每到夏季的時候,天一黑,就有孩子在屋外喊我:“流雲妹子,快出來,抓螢火蟲去。”聽到小夥伴的叫聲,無疑是給逃出家門最便利的時候,趁著姑姑還沒反應過來,我拿著竹床上的大蒲扇和掏空的透明小藥瓶,風似的跌跌撞撞出門,留下姑姑在身後大喊大叫:又出去瘋,早點回家噢。
一條柏油公路(320國道)直穿村莊,不過,那時候很少有車經過,特別是夜晚。我們沿著公路到小石橋的地方,下麵有潺潺流水聲,傳說這裏有水猴子,某年的時候,有人在小石橋的石板上坐著歇息,突然被水猴子拽下去淹死了。現在想一定是大人們嚇唬我們,編出來的故事,那小溪水才多深,怎麽可以淹死一個成人?不過,這個故事對沒有見識的小孩子很有威懾力,哼!大人們。
小石橋處螢火蟲特別多,我和小夥伴達到時,發現早就有別的孩子在那聚集了。遠處的山坳裏點點橘黃的亮光,主人把鬆枝插在屋外的牆壁上給路過的行人照明,在這樣的夜晚,也如星星點點的螢火蟲一樣,讓我們格外興奮。狗叫聲在山坳裏回蕩,寂靜的村子與我們這群喧鬧的孩子們仿佛隔著一個世界。
螢火蟲從溪水上飛上來,並不多,剛上橋,就被孩子們三三兩兩撲過去,用大蒲扇拍下,孩子們會為它的歸屬權發生爭執,我們那時的口頭禪是,要公平,但隻要有另一個人作證說的確是某某拍下來的,爭執的孩子即使不滿不服也不會再爭吵下去,因為更多螢火蟲還會從溪水裏升上來……
怕抓到的螢火蟲放進瓶子裏會被悶死,其實,我們早早的就用母親納鞋底的針鑽,在蓋子上鑽了一些小洞,每次抓到螢火蟲,小心打開蓋子塞進去,螢火蟲身上有種很舒服的氣味,每次打開蓋子,就會讓我們滿足一番,高高舉起瓶裏,晃一晃,螢火蟲的燈光一閃一閃,像傳說中的特務的發報機,當然,螢火蟲發不出噠噠聲。越來越多的螢火蟲被裝進瓶子後,就成了亮球,回家放在桌子上,整個夜晚房間裏都有照明了。
偶爾也有從上邊村子裏遊過來的螢火蟲,飛得並不快,點點閃閃用黃燈給自己和行人引路,快速衝過去,蒲扇一撲,螢火蟲就是自己的啦。
有次,一個騎自行車的人從斜坡上衝下來,自行車的鈴聲太微弱,速度又快,自行車快衝到我們麵前才發現,大夥兒全傻眼了,呆立在那好像不會躲閃,忽然聽到一聲驚叫聲,自行車連人帶車衝到了稻田裏。
幾個大點的孩子會衝下稻田去救人,有的孩子嚇得回家喊大人。等人和車從田裏拉上來,很多孩子的家長也趕到了,先看看人有沒有負傷,並無大礙,大人們便開始審問:剛才是誰站在那故意不動,成心的讓叔叔衝到田裏去?孩子們沒有任何人會站出來為自己辯護,大人就威脅說:等我查出來一定剝他的皮,再用鹽抹在他傷口上。
說得那麽可怕,這樣的威脅沒有100遍也有99遍了,孩子們早就聽熟了。不過還是有膽小的孩子怕受懲罰哭出聲。
於是,“叔叔”開始說情了:“跟孩子們沒關係,是我擔心碰到他們才往田裏去的,田裏有水,摔不壞的。別怪罪他們了,都回家去吧。”
於是一場看起來非常嚴肅的事件化解了。
抓到的螢火蟲第二天早晨起來基本沒光了,不知是日光太強烈,還是在瓶裏擁擠缺氧,趕緊打開蓋子,眯上一隻眼往裏瞅瞅,看有沒有幸存者,通常把它們直接倒在桌子上,把死的扔掉,能挪動的,繼續放回瓶裏,良心發現的時候,也會把它們放飛,它們還能不能飛起來?不記得了。
我們還有一個白天抓螢火蟲的方法,就是去我們後院的絲瓜花葉上抓,白天,它們不像夜晚那麽活躍,兩根小指頭,把它們輕輕從花葉上一抓就成,不過,白天抓到的螢火蟲,通常需要交給大哥,他拿去河裏釣魚,我們老家有種叫肉少刺多的遊標魚,最喜歡螢火蟲的肉肉。
童年的腳步聲遠去了,故事也老了,留下來的是溫潤的記憶,在心裏經久不衰。
圖片都從網絡上搜來的,跟實際生活裏的畫麵不一樣,不過,好歹有幅畫感受一下。
流雲寫的真好,讀著懷舊,很親切:))
別說,小時候在農村的生活,真的是越來越清晰,親切了。
我用火柴盒裝過蒼蠅,也是為大哥釣魚準備誘餌。
前幾天在城裏看到一篇文章,說現在中國城市長大的孩子,95%都沒有見過螢火蟲。沒有螢火蟲的童年,是不完整的童年。
你的ID像一首詩,你的散文也充滿詩情畫意!
我知道螢火蟲,是電影《青春之歌》中林道靜朗誦的一段課文:
螢火蟲,點燈籠,
飛到西,飛到東,
飛到河旁邊,
小魚正做夢……
然後,敵人飛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