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山中來

我的家鄉,是在群山之中。我的腳步越邁越遠,從一個異鄉到另一個異鄉,唯一不變的就是,我從山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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徘徊在五大洲四大洋間 三

(2007-05-04 07:58:20) 下一個

回到艾公社,我開始想辦法找出路。給省報寫稿等於做記者,等於多一些消息來源。我還是天天去隔壁喝豆漿。現在好像能看到文化大革命結束的曙光了,他們倆對我說,你這麽年輕,打算怎麽辦?

是啊,我不可能就一直這樣當文書和赤腳醫生。得到要恢複高考的信息,我馬上就埋頭苦讀起來。學什麽專業都不要緊,隻要我能走出公社。

要說我還是挺聰明的,短短的幾個星期的複習,我就考了最高分。來到北京念大學,被分在了哲學係。管它什麽係呢,隻要讓我有條件讀書。不是讀哲學,是讀外語。

父親也被調到北京來上任了。兩個妹妹也想上大學,媽媽讓她們來找我給她們補課。我沒有那麽多時間。讓她們先給我洗衣服。很奇怪,我跟兩個妹妹的感情倒還不錯。盡管是一半而已,畢竟也是血肉相連。她們對媽媽有意見,可不敢提,就偷偷地按時來學校幫我洗衣服。我就抓緊每分每秒學習。

大學畢業後,我被分配到了四川省#委,在那裏,我又被選進了省籃球隊。我時常兩頭撒謊,贏得時間來讀書。同年,我參加了研究生考試。那時候英語這一門要考但不像現在必須到某個分數線。整個考場裏,過了半個小時後,隻有我一個考生了。看起來我像是在真正地考試,監考老師都尤其地殷勤。問我有什麽需要。他們甚至幫我削鉛筆。

考上了。我又來到雲南讀研究生,學曆史。一開始讀研究生,就聽說有人自費出國留學了。這樣,我也開始努力,自己申請,在碩士畢業的前夕,得到了美國M大的錄取信。親媽也正式得到了平反,不再是政治犯了。

這一下,真的要遠走高飛了。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回來。我的親媽,揣著自己做的幹糧,蹭火車來想在我離開以前看看我。同時,我在坐火車去舅舅家的路上。我們就這樣錯過了。

舅舅舅媽把身上僅有的錢都數出來給了我,多年以後我才知道當時他們米缸裏已經粒米不剩了。他們跟我說,趕緊趕回去,你(親)媽可能正在找你呢。

我們見麵的時候,親媽正坐在我宿舍門口的樹下,那裏有一點點蔭涼。她正費力地啃著手裏半塊一看就知道是存了好幾天的幹糧。她當時看我的眼神,帶著二十多年來夾著尾巴當政治犯被平反後的一時不適應。

我那一聲媽,還是沒能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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