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北京讀書時就認識的故交們,一個個的都是事業成功,家庭和美。其中有一個當時就是我的老師,現在做教授,養了兩個無比英俊的兒子,整天最上心的就是如何給兒子說上媳婦,左右串門發現別人家裏有年輕姑娘,年歲差不多的她都是一句話,到我家裏來玩嘛。現在,她說,再加上一個我,得給我也說上一門親事。
當時在北京,有品位的茶館比比皆是。於是我和阿辛,就這樣在一個茶館裏見麵了。阿辛來自新疆,是一個挺有名的青年社會科學家。男人嘛,四十來歲依然是青年才俊。要是換了別人來看,這第一眼,就非得說了不行不可。阿辛的眼睛,一點也沒有跟我正視過,不斷地抽煙,還說,決不能碰這個茶館裏的茶杯,誰知道都是哪些不潔的人用過的呢?他一根接一根地抽煙,間或對著天花板或是茶桌說上兩句,說,你來北京,是常駐呢還是出小差?還說,我四十多了,沒有結過婚,別人都說我怪,但是我自己知道自己還稍微知道一些事,你這樣飄泊了小二十年,我也不用那麽具體地知道你都做了什麽,就憑你活下來,活得健健康康,我就不用問了。當時我就把他引為知己了。
隻是知己。我發現怎麽總是我比較需要傾訴,阿辛從來沒有主動向我敞開過心扉,我給他打的電話也比較多一點。雖然他總是有問必答,但總伴有一種驕傲的冷漠。幾個回合下來,我放下了心,我們還是踏踏實實做朋友吧。
當時,我的親媽中風快一年了。雖說因為治得及時,可以斷斷續續地講話,拄著拐杖也能自己走路,但是誰知道這樣的日子能持續多久呢?於是舅媽聯係上我,跟我說,現在你在北京,也有自己的房子,你看看能不能再把你親媽接去,跟你住上一段,從現在的情況看來,可能這就是她這輩子最後一次見你麵了呢?我讓保姆也跟著她去,還省得你掏錢單請保姆了呢。
我想,來就來吧。反正待不慣就走人了。親媽因為是受過苦的人,北京的親朋們,但凡聽說過她的人,都來看她。當然,親媽來到北京的事,就此傳到了父親和媽媽的耳朵裏。父親說,你現在翅膀硬了,明目張膽地向我來了,是嗎?我根本沒法回答這樣的問題。還聽說媽媽在家裏又叫又跳,恨不得將房頂掀了開來。她這是多慮了,我想。
我習慣了大手大腳地花錢,在北京教書,是我一生當中最清貧的時候,非常不適應。我把親媽和保姆帶來的錢全都接管過來了。保姆護著親媽,想留著一點點錢至少回去的車票錢,親媽又一個勁兒得跟她說,全都給,把錢全都掏出來給她。
沒到一個月,我就讓她們回去了。
再後來,我離開了北京,來到雲南,遠離父親,我稍微感到呼吸自由了一些。
as you wi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