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添了一台收錄機後,我們家裏就音樂不斷了。爹地時不常地還會調到BBC的中文廣播,聽聽另一個角度的同樣的新聞。每年春節,所有的姑姑們都會帶著她們的小家,聚在我們家裏,熱鬧熱鬧。那時候電視上還沒有春節聯歡晚會呢。我們家裏早就開始了。在除夕之前好多天,大家就陸陸續續地來了。大人們忙著準備盛宴,打掃衛生,孩子們忙著準備節目。除夕到了,吃過年夜飯,大人們坐在屋子的四周,我們就開始表演節目,唱歌,跳舞,說笑話,還有司儀主持呢。所有這些聲音,爹地都給錄下來了。全家人,個個都會唱歌,隻有一個表姐,唱歌跑調,但是她長得漂亮,又偏偏就愛唱歌跳舞。我們表演節目的時候可能是唱歌,或者是朗誦,隻有她,是表演唱。現在我真是希望能夠帶著攝像機回到那個年代,好讓更多的人見識一下那個愛美的她。
除了春節聯歡晚會,我們還有一個殺過年豬的節目。哥哥在裏麵把錄音鍵按下,我們就在外麵,圍著那頭即將喪命的肥豬大叫,殺豬了,過年了,殺豬了,過年了,然後就能聽見我們的歡呼過年的聲音,合著可憐的豬的嚎叫。可憐的豬,在將死之時還被我們利用一下。
這台收錄機,陪伴我們近二十年,我和妹妹上中學後,還用它收聽中港流行網。現在還可以用,在農村表哥家裏,繼續發揮作用呢。
在爹地媽咪的帶領下,我們家裏的業餘活動,那是相當的紅火。打籃球,乒乓球,羽毛球。每年春節,我們還要進行一場籃球友誼賽。舅舅帶一隊,爹地帶一隊,哥哥是不能參賽的,他太專業,所以他就吹裁判。乒乓球,姐姐和我都曾經拿過小小的校冠軍,但是我知道,我是不能和姐姐打的,她打得太凶狠,幸虧我倆不在同一個學校,嗬嗬。羽毛球,我們因為人多,就實行打響板下的規則,就是誰的球碰到了球拍的網以外的地方,就下去。我們經常陷入有沒有響的爭論當中,而忘了打球的本來目的。
我在剛上小學的時候就被爹地教會了下象棋,因為之前媽咪曾經教過我幾百個字,能認出不同的棋子有不同的字了。剛學的時候,因為一說我就明白,基本上一遍就記住了,爹地還曾經想要好好的培養一下我呢。後來家裏又引進了跳棋,軍旗,國際象棋,圍棋,一家人,沒一個不會的。就在要中考的前夕,我還經常和媽咪酣戰象棋到深夜呢。最為誇張的是,妹妹上一年級,我上三年級的時候,媽咪去成都學習,回來帶回一副麻將來。於是全家就又學會了打麻將。不過我們在家裏一直都是打的“衛生麻將”。現在,家裏那張麻將桌的四個方位,常備小鈔,大家湊齊了人就玩一玩,那些小鈔也是從哪裏來就到哪裏去,不帶動的,玩完了以後,又是物歸原處。
全家人都為之瘋狂的還是打牌。小的時候玩K-10-5,7-鬼-5-2-3,開火車,鬥(四川話,就是拚湊的意思)24,後來玩升級,從一副牌玩到兩副,三副,看人數多寡確定玩幾副牌。一對一的時候可以玩對調。一個人的時候,還可以算命玩玩。牌桌上,那叫一個熱鬧。爹地就是那一個亂捅的。牌好的時候,他就好好的算計一把,牌不那麽好的時候,他就搞作弊戰術。由於他牌好的時候不多,就會經常聽到他叫對家,“XXX,你有沒有紅桃A?”他作弊,是從來不掩飾的。媽咪和爹地,絕對不能做對家的。就是在一張牌桌上,倆人也是常常翻臉。原因隻有一個,爹地作弊,高聲叫著作弊。不是說媽咪就不作弊了,爹地要是不上牌桌的時候,媽咪就變成了爹地,嗬嗬,一樣耍賴。不過平心而論,依媽咪的技術,實際上是不需要作弊的。
我們也學習。讀書看報,討論國際國內大事。在年收入不到五千塊的時候,爹地媽咪就已經投入五百塊以上在每年的各種刊物雜誌上了,這還不包括平時我們在書店看中的別的書。我們兄妹幾個能有現在這樣比較廣博的知識麵和對生活的興趣,跟這種投資是分不開的。二姑非常不理解,老是跟爹地媽咪說,你們還是先照顧幾個孩子的肚皮吧。多少人曾經在我家跟我們一起生活,讀書,吃飯,從來沒有給爹地媽咪交過生活費。有大事出現需要花錢的時候,他們也從來沒有落下過。至今,我親愛的二姑仍然不明白,我是不知道這兩口子到底是拿什麽錢來花的。
爹地媽咪之間的關係也是很可愛的那種。爹地軍人作派,走路虎虎生風,又最厭恨等人,說等人是浪費他的時間,還經常引用列寧的話,浪費別人的時間,就等於謀財害命。氣得媽咪,你的命早就是我的了,你又沒有財,我有病才來謀你的財害你的命呢。爹地才不管,繼續獨自散步。三十多年的婚姻裏,除了開始大概十年兩地分居,沒辦法一起散步,後來有條件了,他們也是不會一起散步的。雖然他們兩個都有這個非常健康的生活習慣。出門都是各走各的。偶爾奇跡出現,爹地媽咪一同出去,那也肯定不是一同回家的。要是全家一起出門,爹地也總是一個人走在前麵五十米到一百米的地方,我們都在後麵。有時候怕我們走丟了,他也會在轉彎的時候停下來,等到我們走近了,才又邁開步子向前走去。基本上,你就想著那首歌,向前向前向前,就是爹地的形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