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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就到了爸爸去世三十周年的忌日,這幾天很想爸爸。
昨晚上打電話回去,與媽媽聊了聊,想聽聽媽媽講些她與爸爸的故事,媽媽說:那些年忙忙碌碌地奔生活,為了你們幾個孩子能吃飽飯穿暖衣,真是沒有時間與你爸爸坐下來談心交流,從來不知道他腦子裏是怎麽想的,平時,他一個人在那麽遠的地方生活,偶爾回到家,尤其是後來他在家養病以後,天天足不出戶呆在家裏,我在外麵忙了一天回來,他總要拉著我坐下,要我講講今天有什麽新聞,有什麽值得一說的事兒,可我哪裏坐得住,你們幾個孩子等著吃飯,成堆的衣服要洗,有時,就一邊忙著,一邊給他說說碰到的那些雞毛蒜皮的事兒,象是老太太摔跤了,自行車撞架了等等,他倒是聽得津津有趣的。
問起爸爸最後那些年畫的那些畫,媽媽說:那個時候,他的眼睛不大好,用的那些紙張和顏料也不好,畫的成卷成卷的,也就沒怎麽在意,家裏的房子到處漏雨,有些當時就糟蹋了,後來翻蓋新房,這兒塞那兒塞的,等房子蓋好,就都沒了。
我又問起,媽媽那裏可有爸爸的生活照片,媽媽說:那個時候,家裏窮得飯都吃不飽,哪裏有條件照相。
與媽媽聊過以後,心裏更為辛酸,那些艱難的歲月裏,爸爸一個天生的藝術家,有著極其脆弱敏感的心,根本不懂得照顧自己,更不要說照顧妻子和孩子,媽媽一個人撐著家,也沒有精力去關照爸爸,爸爸獨自生活在遠離家,遠離親人的窮困山城,那份孤苦情何以堪?
今天早上,把小女兒送去學校,我撥通了一位叔叔的電話,這位叔叔是爸爸最好的朋友,也是爸爸他們一幫朋友中,仍然健在的為數不多的老人家。叔叔曾經擔任某大學美術係的教授,他的學生很多在各地開辦了畫室畫廊,退休後的叔叔,還常常到他學生的畫室畫廊去講學。
說起爸爸的才學,叔叔用了“出人頭地”來形容,他說,他們當年在一個大學工作的時候,爸爸的嚴厲是出了名的,學生們對他都很尊崇。說到打為右派那個歲月,叔叔說:你爸爸蹲牛棚的時候,我可能是唯一一個與他有聯係的外麵的人,我還親自坐車跑去看他,他住那個房子,曾經是一間琴房,很小很小,隻夠擺一張小床,連坐的地方都沒有。我去的時候,給他帶了幾份報紙,他見了很高興。
叔叔說,在那個要把知識分子“打翻在地,再踏上一隻腳,讓其永世不得翻身”的年代,你可能想象不到,你爸爸他當時過著怎麽一種生活,叔叔說,那是精神的摧殘!也就是那時,他開始喝酒的,最終葬送了生命。
我央求叔叔,多給我講些那個時候,爸爸的故事,叔叔大聲地糾正著我:那不能稱為故事,應該說是傳奇!叔叔用了一連串的“太不可思議!太神奇!”向我表達他的情緒。叔叔說,你下次回國記得來見我,我好好講給你聽。
叔叔有句話,很讓我震驚,叔叔說:你爸爸怕他的問題影響到你們兄妹幾個的前途和發展,他寧願一個人生活在遠離家的窮地方,隻希望你媽媽根紅苗正的窮苦出身可以庇護你們挺過來,他的良苦用心,也許你們不能體會得到,他忍受怎樣的痛苦,從來不對你們說。無論如何,現在,你們幾個孩子都很出息,你爸爸他應該會很安慰了。
放下叔叔的電話,我的眼淚就象是斷了線。。。。。三十年過去了,不知爸爸在那邊可好?
早年你們家的不幸,是國家在那個時期的大悲劇下的一個縮影,
很多家庭都有類似的的經曆。我家裏外公被冤屈以致生了肺癌,才50歲。命運呐!
你那個時候還那麽小,確實不能盡多少孝道。你媽媽,真不容易。
好在,你們現在都給爸爸爭氣了,你爸爸他一定是知道的。
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