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院大院 (四)李阿婆的晚年

李阿婆年輕時也是個能人，生育了九個兒女，丈夫去世後，眼見著兒女大了，自己一天天老了，就特意召開家庭會議，商議養老事宜。 

會議開了數次，九個兒女各抒己見，始終達不了共識。要想讓子女按月湊些養老錢著實不容易，每個人都有一大堆的困難和諸多借口拿來應對。阿婆痛下決心，每人家中住一個月，兄弟姐妹每人每年輪不到一次半，子女們找不出反對的理由，最終默認了這一決定。 

李阿婆在轉第一輪的時候就中風了，出院後，已臥床不起。子女們把母親接回家，繼續那尚未轉圓的圈。 

那一年的冬天，天寒地凍，年底的最後一天，天蒙蒙黑的時候，阿婆家的四姑娘拉著平板車把阿婆送回五弟家，五弟媳婦堵著門說是明兒才輪到她家，四姑娘講家裏請了人修房子，人多物雜，阿婆在那裏實在是不方便，倆人各持己見，站在門口吵了起來。街坊鄰居紛紛出來勸解，老太太們拉著四姑娘勸道：你是閨女，你就多體諒心疼老媽，拉回去過一夜，明兒再送回來。四姑娘耷拉著臉，把李阿婆連人帶被褥從平板車上拽了下來，嘴裏嘟囔著：我壞良心也就這一回了。說完拉上車，頭也不回地走了。老太太們隻好拉著五弟媳婦勸：天這麽冷，總不能讓老媽在大街上過夜吧。李阿婆一直嚎啕著，到最後，隻剩下斷斷續續的抽泣了。五弟終於從屋裏出來，什麽也沒說，把老媽抱進了屋。 

又轉到五弟家的時候，李阿婆已瘦得皮包骨頭。阿婆一個人住在小院一隅的小屋內，白天家中沒人，常被獨自鎖在屋中，吃喝拉灑全在床上，離小屋很遠即使捂著鼻子那熏人氣味也使人呼吸不得，據說，李阿婆用她那隻能動的手，把自己拉在床上的大便一把一把全抹在床頭的牆壁上。兒子和媳婦為了減少麻煩，就采取減少進食進水的方法。隔壁的阿婆實在看不下去，有時偷偷地隔著門縫遞些食品進去，被五弟媳婦看到，一頓羞辱。李阿婆去世前的那幾天，餓呀，餓啊，阿婆淒慘的叫聲聽得人頭皮發麻。 

李阿婆出殯的那天，兒子媳婦女兒女婿甚至裏孫外孫，頭一回看見阿婆家來那麽多人，街坊鄰居冷眼看著，說是沒看見一個人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