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院大院 (三)王家兄弟

王家阿媽中年守寡，把兒女養育成人的確吃了不少苦。隨著兩位姐姐出嫁離開家，兄弟倆先後工作，王家的日子一天天好過起來。 

哥哥聰明好學，在化肥廠裏成為技術能手。弟弟為人老實厚道，廠子裏很得人緣，在家對母親體貼入微，重活累活搶著幹，頗討媽媽歡心。 

哥哥成家時，王家阿媽特意喚回兩位姐姐，又請來舅舅，正式分家。兩位姐姐表示不要家產，這分家也就簡單了許多。其實，所謂家產，也隻是祖上留下的五間平房。阿媽決定，把靠近院門的兩間房給大兒子作新房，右邊兩間小屋留給小兒，正房阿媽自己住，她希望將來小兒子能為她養老送終，等她百年之後，這正屋就作為獎賞留給小兒子。 

婚後第二年，大嫂為王家生了一個漂亮的女嬰，王家阿媽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畢竟添了一代人，私下裏，王家阿媽嘟囔著，若是個男孩就更好了。 

隔了二三年，弟弟也成家了，要說這小兒媳婦真是不錯，既漂亮又賢慧，自從進了王家門，王家阿媽就沒再進過廚房，一日三餐飲食起居，媳婦侍候得周周到到，阿媽每天隻是哄哄小孫女，在院門口與人聊聊天，過得很是清閑。 

生活秩序從小兒媳婦生了女兒後徹底打亂了。阿媽既要帶大孫女又要哄小孫女，最主要的是，阿媽心裏很不痛快，計劃生育政策隻允許一對夫妻要一個孩子，偏偏倆兒子都生了女兒，這不是純粹要斷了王家的香火嘛！從那時起，王家阿媽就忙著做兒子媳婦的思想工作，這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怎麽著也得想辦法生個小子。 

小兒子膽小老實，說什麽也不敢做這種違背國家政策的事，大兒子經不住老媽長年累月的威逼利誘，終於點了頭答應試試。大兒媳婦大著肚子東躲西藏，終於如願生了個大胖小子。王家阿媽自是眉開眼笑，而孩子剛滿月，大兒子和兒媳婦就被工廠雙雙開除了。 

王家哥哥被逼無奈，開始跑近郊下遠鄉，憑著一技之長，在各家化肥廠裏攬活搞服務，大嫂賦閑在家，專心養兒育女，頭兩年，確實不容易。這大嫂仗著生兒子的氣勢，每日裏指桑罵槐，發泄心中怨恨。王家阿媽自覺理短，那些時日，夾著尾巴做人，不敢言語。小兒媳婦憋不住，偶爾回回嘴，大嫂借機大打出手。弟弟出麵護著媳婦，也被嫂子抓破了臉。周末哥哥回來，聽媳婦說被弟弟弟媳欺負，一肚子的火就衝著弟弟發泄，那一次兄弟倆狠狠打了一架，打得是兩敗俱傷。 

哥哥幾年幹下來，在各地化肥廠家中也算混出點名聲。隨推倒舊平房，第一個在大院裏領頭蓋起了小樓房。新樓房蓋好後，原來的院門也被圈進他家屋內，弟弟一家需穿過房屋才得進出，摩擦更甚。終於在無數次的吵鬧後，嫂子封住了進出口，不想看見弟弟一家了。弟弟從所住小屋的後牆上挖了個洞出來，請人來下了個門，從此與哥嫂不相往來。弟弟看不慣阿媽護孫子的作為，眼見小女兒受欺負，每每哭得傷心，多次於老媽理論無效，隨死心賣了兩間小屋在廠子裏買了職工房，很少回家來，他說，眼不見心不煩。 

四處奔波，不分黑夜白晝地拚命工作，哥哥突然心髒病發作一頭倒在了工地上，再也沒有起來，時年隻有四十三歲。大嫂哭得死去活來，罵遍了王家祖宗八代，怨婆婆為了王家的香火親手葬送了兒子的性命。弟弟始終沒有回來，不過，我相信他心裏一定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