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49年2月11日,國民黨元老戴季陶自殺。
戴季陶是四川廣漢(陵)縣人,1891年出生,年輕時到過日本留學讀法科,在那裏認識了蔣介石。四年後,回到上海。時值晚清,投奔江蘇巡撫瑞澄,被任命為江蘇地方自治研究所主任教官。瑞澄奉旨調升湖廣總督後,戴季陶沒了靠山,辭官另找出路,逐步投向革命派,先當上海《中外日報》記者,繼而轉入《天鋒報》,寫出大量的反清文章。幾個月後,19歲的他,成為《天鋒報》總編輯。清政府已盯上了他,下令拘捕,以致他立即逃到日本躲風,還進了同盟會。回上海後,在《民權報》上寫下大量反袁世凱的文章,被袁世凱下令“提究”———關入牢獄。他這時才懂得:“百萬錦繡文章,終不如一枝毛瑟(槍)。”被營救出獄後,便直接投身反袁鬥爭,協助黃興起義。最後,還在孫中山身旁,當上秘書。陳炯明叛變時,戴季陶勸蔣介石立即回廣州,保衛孫中山。
許多人沒有想到,戴季陶還是“五·四”期間宣傳馬克思主義的人。1919年繼李大釗《我的馬克思主義觀》之後,戴季陶嚐試用馬克思主義說明中國倫理問題,稱讚馬克思和恩格斯是“天才”,稱馬克思是“近代經濟學的大家”、“近代社會運動的先覺”,他撰文批判有人企圖壓製思想解放,說:“翻譯馬克司(思,下同)的著作和研究馬克司批評馬克司的著作,豈是可以禁止的?又豈是能禁止的嗎?”李立三在一次黨史報告中甚至說:“中國黨的發生是由六個人發起,陳獨秀、戴季陶……”但黨成立的時候,戴季陶表示要忠於孫中山先生,不能成為共產黨員。由於世界觀的不同,戴季陶終於漸漸與馬克思主義分道揚鑣了。後來直接充當蔣介石的“文膽”和幕後參謀。
1926年,戴季陶被任命為中山大學校長,為此也作出過相當的努力。1928年2月,又被提升為國民黨宣傳部長,10月,當上“國府委員和考試院長”,一當就是20年。他還經營了童子軍,在中國發展了50萬成員,寫下《偉大精神》、《同舟共濟歌》、《日行一善歌》等歌曲,在當時非常流行。
1936年,戴季陶代表中國政府率領中國奧運代表團到德國參賽,開幕前見了德國元首希特勒,和他談話20多分鍾。事後,遊曆了歐洲,五個月後才回到中國。西安事變之後,他認為對張學良、楊虎城應堅決開戰。與何應欽不同的是,何是為了自己取而代之,而戴是為了蔣介石的安全。但宋美齡和孔祥熙主和,力陳利弊,戴季陶最終也改變主意。這年12月14日舉行的高級會議上,戴季陶在休會時,出其不意地向與會者磕頭,說:“我是信佛的。活佛在拉薩,去拉薩拜佛有三條路,一是由西康經昌都,二是由青海經玉樹,還有一條是由印度越大吉嶺。這三條路都可通拉薩,誠心拜佛的人三條路都走,這條不通走另一條,總有一條走得通的,不要光走一條路。”說完又叩了一個響頭,退了席。與會者都看見這一幕,特別是反對和平手段的人,知戴季陶轉了向,也不再提反對意見了。
抗戰開始時,戴季陶堅決批判國民黨內的亡國論,指出離開南京最多十年八年,一定會重返的。他寫信給兒子:“被欲並吞中國破壞中國之企圖,其失敗將尤有甚於拿破侖之末路者……中國之前途決不悲觀。”所以,他西遷重慶時,雖有大小六輛汽車隨他,但除帶個人鋪蓋衣服外,其餘個人的東西都不帶,已放上車的全部取下。結果,匪盜把他家房子一火燒光,片瓦無存。
1940年,他奉命代表國民黨出訪印度,見到了尼赫魯、泰戈爾、甘地等名流。值得一提的是,“甘地”的名字是戴季陶翻譯的,“甘地”的名原稱摩訶塔摩,戴季陶把他介紹給國人時,取其名而譯為“甘地”,以顯示他甘於從地獄中救世救人之宏願,譯得精當,譯名沿用至今。
抗戰結束後,戴季陶勸蔣介石不要急忙派兵到東北,但蔣介石哪裏聽得進,後來的局勢就不是蔣介石所能控製的了。當戴季陶的親朋好友來祝賀抗戰勝利時,他竟然一反常態:“有什麽值得祝賀的?哭還在後麵……”1948年7月10日,戴季陶毫不猶豫地卸下扛了20年的考試院長的職務,考慮到蔣介石的麵子,改任國史館館長。
當陳布雷自殺時,戴季陶非常看不起他。但三個月後,戴季陶也走到了盡頭。當時廣州的情況並不穩定,雖然這裏成了國都,如1949年2月1日,國民黨中央黨部遷到廣州那天,二沙頭空軍大碼頭招商局的“利104”號鐵輪大火爆炸,燒了三天,損失飛機油6000餘桶;2日,粵漢鐵路南段三條鐵路工人罷工停車,因為工資低;3日,電報電話加價,電報每字5元,電話加四倍,而書價加180倍……
戴季陶自1月到廣州養病,就得到李士梅醫生的醫治。初來時情緒尚可,有時還異常矍鑠,1月27日薛嶽在中山紀念堂開歡迎會,戴季陶還致辭,離開紀念堂時,見石階上有顆煙頭,還親自拾起扔別處踏熄。但過後幾天心情又不好了,據《廣東商報》報道:“因鑒於內戰苦無了期,民生日形痛苦,憂心過度,病勢反而加劇。”他雖住在廣州東山的廣東省政府招待所———東園(在今中山一路廣州鐵路局一帶),但睡不安。最嚴重的是,他常靠吃大量安眠藥入睡。早在1948年9月和10月,因寢食不寧,兩次吃了過量的安眠藥,都被及時搶救而苟延殘喘。也不知什麽原因,戴季陶到廣州不久,就將十一個平時拜佛的用古銅鑄造的千手觀音,親自送到六榕寺,放在覺皇殿中,還和殿中佛教會同仁胡毅生談禪,話中提到,不久自己會脫離此惡世,好像預知死期將至。2月11日,事情終於發生了。據他的後妻趙文淑說,戴季陶隨國民政府遷都廣州後,早已閉門謝客。即使國民政府開會,他去了也隻是帶雙耳朵,從不發言。一個心思始終縈繞腦際———不想去台灣,希望回成都。他知道那裏才是故鄉,所以終日躲在賓館的房裏。孫科來廣州後,在東園看中了戴家的房子,先是商量,但未等答複,就把戴季陶的行李搬到另一處,那裏原是市配售處副處長蔡國英居住的。戴季陶見新安排的三幢二樓十九號的房子簡陋,大為不快,說:“孫科太看不起我了。”這晚,他更不能入睡,長期以來的心神不定,在這晚達到了頂峰,隻有不斷地服用安眠藥。
知道戴季陶身體不適,在東園住的監察院長於右任盡管有急事到上海,而且已經上了到機場的小車,接電後還是下車到戴季陶的房間。據當年報紙報道:“於院長緊握戴先生的手,覺已冰冷,氣息奄奄,不禁潸然淚下。”半夜兩點鍾,戴季陶還到過妻子的內室,說:“已經吃過多次安眠藥,還非常亢奮,頭腦脹痛如裂,比死還難過。”趙文淑勸後,自己先睡了。
第二天上午,已到起床時間,仍未見戴季陶起來,家人進房一看,發現戴季陶作側身臥,麵色赤紅,鼻際尚有微息噴出,家人立即打電話讓醫院派人前來醫治。9時許,政界要人和軍界人士齊集房前,見戴季陶沒有動靜,隻好肅立。10點後,戴季陶氣息已絕,但“神色自若,麵無戚容”。醫生宣布,戴院長服藥過多,施救無術,已經逝世了。廣州衛生局長朱廣陶說:“這次是中大第二醫院派內科吳主任和李醫生前去救治的,但10點過後他的脈搏就停止了。”(摘自《羊城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