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晉：民運人物素描（18）美國紐約/項小吉

                  項小吉、秦晉2007年5月相會在比利時布魯塞爾


第十站：美國紐約 （9）
    
人都說項小吉是天安門時候的”北京高校對話團”對話團團長，項小吉自稱是召集人。這符合小吉的一貫方法，低調高效。第一次聽小吉說出“低調高效”這四個字的時候是93年5月份洛杉磯民運協調會的一次演講中。我是有點楊露禪偷拳，以後經常喜歡這麽說，也喜歡這麽做，不過也常走樣。
    
小吉給我的第一印象是冷靜沉穩、才思敏捷、極其雄辯。93年華盛頓會議結束不久，2月20日和21日在當時的“中國之春”辦公室舉行過兩次辯論。我參加了第一次的辯論會，到場的是華盛頓會議矛盾雙方的主要當事人和其他參加會議的代表、嘉賓和記者，約20來人，主持人老民聯的楊懷安。一方是會議留守派以徐邦泰為首，另一方是會議退場派以王若望為首。雙方辯論激烈，據我的觀察和感覺，退場派在辯論中占比較明顯的上風。徐派計有郭平、朱嘉明、張伯笠（不過張自己表示無黨無派）等。王派計有萬潤南、胡平等人。其他參加辯論會的有：鍾錦江、呂京華、姚勇戰、秦晉、項小吉、倪育賢、胡安寧、石磊、華夏子、曾慧燕等。會上對徐邦泰的詰難頗強，就是承諾和契約的問題。郭平對徐邦泰的華盛頓會議的個人責任給予全力的維護，朱嘉明提出了承諾由於事態的發展產生了情勢變遷的問題，也以此護衛徐邦泰。精彩之處就是項小吉的發言，借用了商業法規的合同和契約的關係來說明和比喻華盛頓會議的矛盾和衝突。合同可以分為書麵的和口頭的，書麵的合同訂立雙方共同遵守，一方違約，另一方理所當然可以獲得賠償。口頭的合同比比皆是，它的有效性照樣成立，雙方也應該予以遵守。比如電話訂外賣，這就是一個口頭合同，一方給了一個要求和條件offer，另一方予以接受acceptance，這個合同就生效了。外賣店的夥計冒著嚴寒把外賣送到了客戶那裏，客戶說不要了，因為這是個口頭合同，所以可以不予承認，從情感上是說不過去的，從法規上講是違約的。政治上人與人之間的承諾更多的是口頭的，因為是一個口頭的承諾而予以否認是一個政治誠信的問題。另一個是情勢變遷的問題，比如中日兩國簽約在太平洋中間某個小島共同開發，突然一場海嘯使得這個小島消失了，這是不可抗拒的自然力量產生的情勢變遷，兩國簽訂的共同開發協議或合同無法實施。華盛頓會議並沒有出現如此不可抗拒自然力量的所謂情勢變遷。

以後每逢民運會議，小吉發言我總不願意錯過，聽聽他的雄辯的言詞。98年多倫多會議上小吉的演講還是那樣別具一格，幾行字的草稿，從不照本宣科，不疾不慢，娓娓道來。給我留下最為深刻一段話大概是這樣的：從事民運, 要跟一隻獅子，至少要跟一隻狼，而不能跟一隻兔子或是一隻羊。在民運的領袖人物中，迄今我還沒看到獅子或狼，頂多是披著狼皮的羊。會後到紐約，跟小吉見麵，問了他的比喻。我問道：你看我們的民運，民陣和民聯，用你的動物類比，是這四樣動物中的那一類？小吉幾乎不假思索的回答，如果不是兔子的話，充其量也是一隻羊。從這番話中可以體會小吉對民運策略和前景的思考，可以理解小吉對民陣行動綱領和平、理性、非暴力的疑問了，可以理解小吉對整個海外民運無所作為的內心深處的憂慮和焦躁，可以理解小吉以後與楊建利關於暴力和非暴力一場辯論的立場和心理了。

小吉看問題很清晰，對未來的發展和變化有獨到的見解和認識。以政治為誌事者應該具有能力前瞻幾十年，後顧數百年，以銅為鏡、以史為鏡、以人為鏡。看出細枝末節的變化，能夠秋毫明察，做一個能夠遠見於未萌的明者，避危與無形的智者。從宏觀上，小吉總結了美國獨立革命、中國辛亥革命、俄國的十月革命、中國的共產革命，橫向縱向地進行了比較，以此推算未來的世界演變和中國的演變。從微觀上，小吉觀察了美國紐約華爾街的經濟，美國華盛頓K街的政治(華盛頓K街的律師事務所以遊說美國國會聞名)，中國高層人事變化，底層民眾疾苦和呼聲，以此洞破曆史先機。

華盛頓會議對民運來說是一個嚴重的挫折，但是其中的慘痛為後來還是提供了很多教益的。我是第一次從這次會議的前後理解了從事政治活動，要多遇到正派人，同時更為重要的同時又是明白人。小吉是我認為一個符合這兩個方麵的不可多得的人物。小吉對當今的民運和領袖的認識可謂一針見血：民運人士理性的多，血性的少；往往用”理性”來掩飾怯懦，用”和平”來犧牲正義；一廂情願地盼望改良，葉公好龍地等待革命。從事政治活動，也必須是有取有舍，不可能麵麵具到，全票通過。有時寧居少數但判斷正確。從長遠看，投機者終不成大事。民運所麵臨的對手是強大的，四麵的，至少是腹背的。民運的敵人不僅僅是強敵中共，更多的時候是內部不同的派係。前線戰事不緊張的時候，主要的時間和精力就是同條戰壕裏麵的格鬥。古往今來，每朝每代，從民國到紅朝，從西方到東方，都逃脫不了，今天的民運也一樣，因為這是政治生態。每一輪都有一個主要對手，往往一輪沒完，下一輪的對手就跳出來了。小吉很有感慨地說過，什麽是“戰鬥的一生，革命的一生”。上了民運這條船是沒有岸的，四海為家了。既然上了這條船，隻有無懼無悔地麵對航程中所遇到的任何驚濤駭浪和暗礁險灘。我也隻能緊握小吉的手說聲：共勉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