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之夢(二)●拖拉機( 圖 )

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農村，公交車極其稀少，整個縣也就那條砂石土公路，一天也難得看到有輛客車經過，平時串門走親戚也就全用雙腿。

客車雖稀少，但公路上常見手扶拖拉機“突突突”地經過。當時曾有一口號：“xx年內實現農村機械化”，所謂的機械化就是機器耕田種地與運輸，這機械化的主角就是這些經濟實用的手扶拖拉機了。

每個生產大隊都會配備一、二輛手扶拖拉機，這手扶拖拉機如同是一具簡易的變形金剛，農忙時摘下拖鬥換上犁刀，就是一頭耕牛了；農閑時換下犁刀掛上拖鬥，就是一輛運輸車了。

要經濟實用功能又多，質量當然有些次了。這拖拉機耕出的地遠沒有牛耕得深耕得好，運貨也遠沒有運貨車來得快來得多，其發動也極其困難，尤其是冬天，常見拖拉機手雙腿叉開紮好馬步後，一手按住油門，一手死命地搖手柄，直搖得翻江倒海天昏地暗，馬達一點反應也沒有，累得蹲在旁邊喘口氣休息會後再來，反複幾次直到“突突突”發動起來為止，沒有精湛的內力，沒有必勝的信念，還真搞不定這倔牛。然在當時車輛稀少的情況下，這拖拉機的地位還是非同一般地高，要有關係與實力的人才可當上手扶拖拉機手。

有了這些在幾裏外就告訴大家我來了的“突突突”巨響的拖拉機，公路上的步行者就不再寂寞，也有了乘搭免費車的機會。這是因為拖拉機手都是鄰裏鄉村的農民，如果拖拉機手認識步行者就會停下來順便把步行者帶上，如果不認識，也有機會，尤其對小孩來說更是如此。

拖拉機的速度不快，後麵的拖鬥高度又低，極易從後麵趕上翻身入拖鬥免費搭乘，到目的地了自己再從車上跳下來，一般都是無驚無險。而拖拉機手從後視鏡中發現有人翻爬通常也當作沒看見，隻是一些大人覺得這行為偷偷摸摸有些不上台麵，所以小孩翻爬得多，大人極少。

我當然也爬過，那感覺興奮又刺激，甚至有小孩從這點爬上去，到另一處跳下來等回來的拖拉機，這樣來來回回地玩。

上高中後，學校離老家有十五公裏，每周末回家拿下周的米糧，如乘客車，單程車費三角五分，三角五分是什麽概念呢，當時可買半斤豬肉，或七個香噴噴的大肉飽子，同學們都舍不得乘車而選擇花兩小時走路回家。

在馬路上追趕翻爬拖拉機搭乘免費車是不可能了，因為已是大人了，除了手中拿著米袋菜罐不方便爬車，最重要的是放不下這個麵子。隻是有一次見馬路邊停著一輛拖拉機在下貨，發現是家鄉那邊的牌照，我們幾個結伴回家的同學就在那等，等貨下完後不知是誰先上了車，其它的幾個人包括我就都跟了上去，拖拉機手回頭突然發現上來了幾個年輕陌生人，問是怎麽回事，待他知道我們要搭車回家，就開始責備我們這種不禮貌行為：“你們不先問我一聲就自己上車來了，你們還是讀書人呢，這有禮貌嗎？你們要先與我打聲招呼，鄉裏鄉親的，我是會帶你們回去的……”

一番責備話說得我們幾個人低下頭，臉一陣紅一陣白，窘得無地自容。

拖拉機，拖拉機，愛也拖拉機，窘也拖拉機，在我的成長歲月裏，有它不可磨滅的印記。就是現在，也很想去摸摸那把手，體會體會駕馭它的感覺，觸碰一下心裏的記憶碎片。

隻是這個夢想，還會有實現的一天嗎？滾滾車輪，能否駛回已逝歲月？

↑這是掛上拖鬥的拖拉機

↑這是摘下拖鬥換上犁刀準備耕田的拖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