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 (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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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 (11)
在我家鄉,沒有名山大川,卻照樣地靈。離我家二公裏的一朝北的小山丘邊緣,有一汪清泉,在夏天甘甜清涼。山丘坡上種滿了桑樹,山坡不遠處又是一些小山丘,種著些棉花茶樹之類的莊稼,山丘之間是綠油油的水稻田。
在烈日當空的夏日正午,或悶熱的傍晚,田野裏勞作的農民們汗如雨下,此時如有一陣微風吹過,加速汗水蒸發,蒸發所吸收的熱量而引起的涼爽,可滲入肌膚。但如同我們在生活中所遇到的一樣,越是需要的東西,往往越是不會出現或姍姍來遲。
在酷熱如蒸籠般的夏日田野,經常是柳枝低垂。如流的汗水未經蒸發,就從曬得黝黑的臉龐、肩膀與胸膛流下來,滴滴滲入泥土。“汗滴禾下土,粒粒皆辛苦” ,如泥土般純樸的詩句,真實而樸素地描寫了農民們在田野裏勞作的情境,千代流傳。
汗水流得快,身體需要大量的水份。口渴時,農民們會到附近的泉水池痛飲一番。也不用瓢不用碗,隻要伏下身,象牛一樣地用嘴飲就可。但一般都用雙掌掬起一捧水,送到嘴邊喝。這樣的喝法最好,原始、自然、痛快。隨著喉嚨一下下的上下運動,水從手掌中被嘴吸入。赤裸裸的感覺,如同裸睡,親密、放鬆、寫意。喝茶有茶道,這樣的喝水法,也應稱為一道吧。雖然簡易,但大道從簡啊。
難怪現在有人,要放棄一切現代工具,去過原始生活,想來必有其中原因。人不管如何地精致,也不過是自然界的產物,還是有份想回歸自然的潛意識,並會樂於其中。
好,閑話少說,言歸正傳。剛才說我家鄉地靈,是指離我家二公裏的那汪清泉。此泉一年四季不斷,清洌甘甜。附近的農民叔叔伯伯們,在田裏勞作口渴時,都會來到這泉邊痛飲解渴。水裝滿肚子後,用衣角擦把臉,吹一兩聲口哨,權當清風,滿足地離去。
詩人說,泉水是大地的乳汁。這口泉,不知始於何年,隻聽說從我太太公那年代就有了,一代代汨汨流不斷。大地母親的乳汁,不知滋養了多少自然界的兒子,我家鄉勤勞的農民。
俗話說,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但湧泉之恩,用何相報?無以相報。盡管慈母不會圖子女的報答,大地母親,也不會尋求自然界子女的報答,然故土之情太重,要報,如何報答得完?
隻有一生的眷戀,不棄不離。
我的許多祖先,有的是貧窮的農民,有人官至六品,在彌留之際,會要求喝口桑樹坡下的泉水。當提出這要求後,大家都知道,他要去了。
這最後一口泉水,喝的是他一生的縮影,表達的是他最後的依戀,與歸宿之地。
人生一世,最後想要的,隻是口清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