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月

良辰靜夜心無塵,對花傾情恨有身。已知飛紅無悔意,手把枝頭數青春。聽風已見羽展翅,荊柯搖曳相握雲。明朝踏馬隨君去,來生相逢笑顏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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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名字叫紅的女人六、美紅

(2010-09-05 14:01:54) 下一個

         太平洋那邊的美國,美紅剛剛給孩子念了兩個童話故事,看他睡著了。自己下樓坐在沙發裏發了陣子呆,忽然想起該給國內的哥哥打個電話。哥哥的手機打不通,她給嫂子打,那邊傳來嫂子的聲音:“誰呀?是美紅,你問你哥?我哪兒知道他的事兒?三個月前我們離婚了,你還不知道吧?”

          美紅當然不知道,這比她知道張二華殺人案更讓她驚心。

          美紅在網上家鄉的新聞裏看到張二華被逮捕的消息,她始終不相信,那位看去和氣一團的張二華會殺人。於是她想起哥哥,哥哥在家鄉是張二華的朋友,也隻能算酒場上的朋友。但美紅回國探親那幾天,這張二華曾經請她喝酒吃飯,希望將來能把生意做到海外來。

         美紅覺得可笑笑,覺得國內很多人認為隻要能出國,就是有本事的人,就能在美國打開局麵做生意。殊不知自己在這裏不過是個家庭主婦,除了鄰居幾個外國人能叫出名字,出門誰知道誰是誰?

          美紅覺得自己像是一片雲,不經意飄到這裏可以看的見上層的天空裏。這裏和國內的空氣汙染不同,國內看不到風塵濃密的上層。而這裏天地比較清潔,有些透明的意思。似乎在政治製度上,也和前麵說的一樣。

          地球上雖然國家之間森嚴壁壘,但上麵環繞著的大氣層,氣息變幻時時不同,但總還是相通的。

          月亮還是那個月亮,天還是那天,隻是人和人不太一樣,風俗也有萬裏之遙。但這些年的生活畢竟改變了人,美紅逐漸適應了美國的生活。

          適應美國的生活,並不意味著就會忘記以前在中國的生活,相反,以前的生活印記一絲不差地反映到現在的生活裏。不止是在夢裏,在白日,美紅比過去更細致地研究起了中國的菜肴。她在網上擋摟了不少經典菜譜,一有時間就做個不亦樂乎。她老公在公司裏算一個中堅分子,於是在家裏也很“堅硬”。美紅隻有一個兒子,她的生活可算優越,但也隻是表麵現象。

         因為美紅一直沒有工作,逐漸在家裏變成了附屬性的地位。有時丈夫下班回家無緣無故發火,她也不敢問為什麽,更不敢和丈夫頂嘴,等他吃完一桌子她精心烹製的菜肴,坐到沙發上看電視時,接過美紅手裏捧過來的一杯菊花茶,他才麵露微笑,對她說:過來坐。美紅不看那滿池子的碗筷,坐下來,他便摟過她來,說:嗬,腰粗了啊,該減肥了。

          這時候不等美紅問,他便發牢騷說起公司裏的事情。說完了,就問她:“我們回國好不好?我的那些同學們,現在都是大富翁,大幹部了。混的日子那叫一個高級。像咱們這裏的生活,說白了就是在中國鄉下。”

         美紅幽幽地說:“你知道嗎,我哥哥嫂子離婚了。”美紅覺察到丈夫的驚訝,但她的眼睛還是看著聲音不大的電視。美國的片子往往都是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最後也能看出一點哲理出來。

         美紅說:“我爸媽肯定還不知道,昨晚我還給他們打電話來著,他們的情緒很平常。他們一定不知道哥哥嫂子的事,好像小晴晴也在我家,一聲聲叫我媽給她拿冰激淩。”小晴晴是她侄女,哥哥嫂子的寶貝。

         丈夫問:“誰的原因?”美紅說:“不知道。好像嫂子無所謂的口氣。倒是我心裏很難受。”

          兩個人繼續看著電視。忽然間,美紅輕聲問:“我們會不會離婚?”

          丈夫惱怒了,鬆開她的腰怒視她:“胡說什麽?什麽都能扯到我們這裏來,以後你少給你們家人打電話。小明,到你房間去打遊戲去。”看兒子捧著Dsi遊戲機走開了。美紅也站起身來,到廚房刷碗去。

           一個月後,丈夫回家說他要派往中國分公司去了。

       “明明還得在這裏上學,明年他上初中,又離不開你,你得在這裏陪他,多大了,還哄著睡?真愁人!”丈夫似乎很有些憂慮他們娘倆離開他怎麽生活。“家裏的存款你自己也能取出來,房子貸款也差不多還完了。”他站在廚房的中心島邊上,直著眼睛望向窗外。美紅刷著碗也望向窗外。

         窗外的草該割了,繁雜葳蕤如同瘋了一般的草,在風中如水般起伏。如果再不割,鄰居就要告到市裏去了。

         “章鴻建,”美紅把丈夫的全名都叫出來。

        美紅的心裏也長滿了草,但是她沒辦法將這些草割成平展的寸頭,如同兒子的頭型,他總是不想讓她理發,他總想留成歌星一樣的長發。這個家什麽東西都在瘋長,那些灰塵,油膩的碗筷,衛生間的浴簾該換新的-------

          “院子裏的草該割了,我弄不動割草機。”美紅沒好氣地說了這句話。章鴻建疑惑著她的口氣,為什麽她這麽樣子說話?他嘟囔了一句:離了我你們怎麽辦?便到車庫去取割草機。

            原來割草機裏沒油了,怪不得打不著火。章鴻建心裏的火卻打著了,他從車庫回到廚房,看著美紅的背影說:“你不長腦子,你不知道割草機沒油了?你這個人,又蠢又傻,你怎麽-----”他的話還沒說完,美紅從洗碗池抱出沒洗完的幾個碗盤,高舉過頭,朝著他麵前的地麵,狠狠地摔了下去。驚天的響聲之後,遍地是花白的瓷片,當啷啷順著力道滾向各個方向,散落到各個角落,尖利的大瓷碴兒棱角朝天,小的碎片仿佛成粉,若不小心踏上去,碎片將紮進肉皮之中,鮮血會呈花瓣狀曲線流出。

          五個月後。美紅接到章鴻建的離婚書。那時她已經把房子賣掉,和兒子租了一個一室一廳的小公寓。兒子還在原校讀書,美紅開始在一家中餐館打工。

           章鴻建帶著兩年前在網絡上就認識的那位情人,回到美國。他們結婚了,不久那女人就生了一個漂亮的女兒。

           美紅和章鴻建打起了官司,美紅賣掉房子之後經過公證給章鴻建留了一半的錢,存款章鴻建為了離婚全給了美紅,其實那些年他們並沒有多少存款,因為都供了房子。章鴻建因為沒要這兩萬元存款,就想少付給美紅和兒子的贍養費,但美紅決不讓步,於是隻好上了法庭。

         美紅終於見到了那傳說中的“小三”。這女人長的不算美,但因為年輕,渾身都散發著自然界的大好時光給人的真理般的美麗。就像錢鍾書說的:真理都是赤裸裸的,這女人穿的少,就成了“局部的”真理。

          國內的女孩子都很喜歡穿吊帶裙,美紅在網上也看到不少這樣的衣服,美國卻不大見有女孩子那麽穿,大家最喜歡穿T恤。美紅看那位“局部的真理”上下露出的雪白膚色,心裏還是不禁感歎了一聲。畢竟這女孩沒有哄騙章鴻建,以前在他信箱裏偷偷看見的照片還真不是假的。

         美紅還在心裏不知是什麽滋味的時候,卻看到那女孩已經確定了美紅的前身份,張口就罵她道:“不要臉 ,你自己不會掙去?這麽大個人,還賴著我們!給你一點撫養費就算看的起你了,還沒完沒了了你!”美紅被她這一罵,驚訝地張開口,卻不知該怎麽回答她。過了半分鍾,美紅開始指著她笑,眼淚都出來了。

          “真理”疑惑地對章鴻建說:“她瘋了!”章沉著臉搖頭,不知是否定“真理”的話,還是對美紅的行為不理解。

           法庭判決之後,美紅申請了母親來美探親,後來她隻上了個社區學校,依然讀的很辛苦。

           到章鴻建出車禍死的時候,她才剛讀完第一個學期。

           章鴻建是在高速上要下路口的時候換線被一輛 大卡車側麵相撞,直飛出路口的。她的小妻子得了重感冒,需要到醫院去看病,女兒似乎也不舒服。接到電話章鴻建趕緊從辦公室出來,路上正想著還沒辦好小妻子的醫療保險。

           因為車保險公司的賠付問題,美紅和那女人又上了一次法庭。那女人在法庭上大罵美紅的中國話被翻譯給法官之後,法官很憤怒。他不知道為什麽這年輕漂亮的女人會這樣瘋癲。雖然見過很多案例,但這樣藐視法庭和個人的情況,他還是第一次看到。

           出了法庭的大門,美紅對真理說了一句:“你是個災星,他死在你手裏。”這句話噎住了那個“真理”,美紅看她眼裏憋出了淚花,於是美紅沒有再說什麽,朝著有陽光的大門走了過去。

          “真理”後來的事情美紅陸續聽到了一些,她不再多想什麽,隻一心撫養兒子,她把兒子的姓名都改了。兒子心中也一絲一毫不知道自己還有一個小自己十歲的同父異母的妹妹,他們都生活在美國,卻從來沒有見過。將來是否能見,隻有老天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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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韻 回複 悄悄話 好喜歡讀吳妙MM的文字,同樣的漢字,在你這裏組合得就是如此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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