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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劉心武“林氏富有論”的理論便是空穴來風,完全是為了他的“紅學探案”需要,並全然不顧曹雪芹苦心寫明的主要人物林黛玉的生活背景製造出來的。
原書中已經寫的明明白白,黛玉父親林如海是前科探花郎,這是賈敏嫁給他的主要原因之一。那時賈家還在南京老宅,兩家家世相似,林是全國科舉考試第三名,仕途看似遠大,肯定是當時很多女家爭搶的目標。但人的命運和性格有關,林如海後來在宦場上不甚得意,這和現代社會中許多有才能的人不得重用是一樣的道理。
書中說,因為“這林如海之祖,曾襲過列侯,今到如海,業經五世。起初時,隻封襲三世,因當今隆恩盛德,遠邁前代,額外加恩,至如海之父,又襲了一代,至如海,便從科第出身。”這樣看林家列侯身份遞減封襲了四世,到林如海,已經沒有了封襲的名號。
這說明,黛玉的身份背景是高貴的。在仙界她是絳珠仙草修成的女體,在凡間,曹要給她一個好身份。就像《聖經》中基督教所說耶穌是上帝之子,下界為人時,從他的父親約瑟續起家譜,耶穌是富貴無比的大衛王的直係後裔,但到了約瑟這一代,已經成了窮苦的木匠,所以耶穌也是繼承父業的木匠出身。
身份高貴,不一定就永遠富貴。耶穌的祖先是大衛王,當時在中東權傾一時,盛極蓋世,但還是會敗落下來。現在清朝後裔們的格格公主,已經露肉當起了明星。這些還都是皇帝們,祖業可能還長久些,一般的將相侯爵,敗落的更快,即使有著空虛的爵位,但人卻像叫花子一樣生活的家族,比比皆是。
這就是人們常說的“富貴不過三代”的至理名言。
林家到了林如海,已經無業可襲,隻好走上科舉道路,寒窗十載苦讀書後,走上了仕途,這也是為什麽賈政要逼著寶玉用功的原因。因為賈家寧、榮二府從“國公”封襲的職位每年遞減,寧府到了長子賈珍,已經成了將軍職,賈蓉在秦可卿死時就隻能捐官了。榮府是長子賈赦襲職,將來要遞減傳給賈璉。所以賈政作為榮府第二個兒子,原本隻能坐吃山空靠祖業生存的,但因其女兒與皇家有了關係,額外得了官職,但他的子孫將來也一定要自己想辦法走上仕途之路。這點,連直爽豁達,看似沒有心思的湘雲都明白,所以她和寶釵幾次直言寶玉要學習“仕途經濟”,惹的寶玉連聲叫嚷。實際上,看似富貴到極致的賈家已經麵臨逐漸敗落的問題,“內囊快傾出來了”,所以可以想象子孫凋零、無職可襲的林家是什麽狀況。賈政逼迫寶玉念書,和現在家長們苦催自己的孩子學習是一個道理,都是為了讓孩子以後在社會上安身立命。
誠然,林家有曆代逐漸減少下來的祖產,因林如海有堂族,這些無職可襲的人隻能吃祖產為生。“隻可惜這林家支庶不盛,子孫有限,雖有幾門,卻與如海俱是堂族而已”,這也為黛玉將來不能回林家打下了伏筆。林如海死後,其下無子孫可延續,隻有黛玉,因是女兒,不可能繼承祖產中的不動產,像田地,房屋等,所以均被堂族瓜分,那些很可能也是所剩有限了,所以書中連提都未提。林如海所剩的浮財銀兩絕不會有多少,當跟隨賈璉到蘇州陪黛玉葬父的小廝回賈府向鳳姐匯報賈璉在蘇州的情況時,專門寫了要把賈璉大毛的衣服帶過去幾件,說明了林家那時家裏並沒有大毛等好衣服,所以賈璉要千裏迢迢從家裏捎過去。你看,曹大師真的是無一處閑筆,這一句話就把林家的窘困描畫的半絲兒不差。如果有人強辨說南方不需要大毛的衣服遮寒,所以他們沒有預備。那麽按常理親戚遠道而來為自己家人幫忙,他感到冷,做主人的如果有錢,應該立刻給親戚去做或者買幾件需要的衣服才是。從這件事上可以看出林家的確是不能夠做到起碼的禮節周到了。
黛玉葬父後回到賈府,也隻帶了些筆硯等不值錢但卻雅致的東西分送給大家。
其實,在一開始,黛玉坐船到賈府去投親,隻帶了一個年老的奶娘和一個小雪雁,跟著落魄投靠的賈雨村到京都的時候,可以看出林家已經到了連一般中等人家的生活水平也不如的境況。那時賈璉沒到過林家,不可能得到林家的錢財吧?林如海如果有錢,斷不能將女兒那般送去。一個疼愛女兒的父親,但凡有一點法子,也要讓女兒體麵地到外祖母家,至少在禮品和自己女兒帶的奴仆上應該過的去。那麽遠的路程,雖然有賈家派人去接,但隨身伺候的人還應該是黛玉貼身常用的,沒有那些賈家女仆上來就越禮近前伺候的理兒。但明顯的那一老一小都十分不得力,黛玉一到賈府,老太太立馬把自己身邊的紫鵑給了黛玉,這也是為什麽後來在寶玉為黛玉發瘋那次,老太太大罵“林家的人都死絕了”話的緣由,她老人家對林如海當初送林姑娘進京投奔賈家,帶的人和物都不甚成體統,或者自己的寶貝女兒在林家受窮的狀況是有微詞的。至於林家能雇得起賈雨村當老師,是因為他本人就是個落魄的人,當時在林府也就是混口飯吃,比一個奴仆的花銷多些。後來林如海連這個也不能供給,又不好直言攆他,於是就借著他和賈家同宗的牽強理由,並護送女兒的職責把他一起送到賈府,讓賈府給安排。這賈雨村投靠過去之後,給賈府帶來些好處,但惹的禍也不少。個人認為,這給黛玉在賈家的處境也帶來困擾和煩憂,賈雨村畢竟是她父親推薦來的。還記得平兒咬牙切齒罵賈雨村硬搶石呆子的扇子、賈赦打了賈璉那段嗎?那話怎麽說的?
從劉心武開始,眾人猜測林家有錢財這事兒,你若仔細想去,就會得到這樣的結論:原來是林如海偷偷積攢起來許多錢財,連珍愛的女兒也舍不得配給妥當,卻要待自己死後白送給了人家。這在常理上說的過去嗎?
林如海絕不會有很多錢財,更不可能有二三百萬兩銀子,當時在國庫裏這也是個極大的數目。林如海區區一個小鹽政,不過是製定江浙一帶鹽業政策的人,如果有那麽多錢,肯定要在官位上一輩子貪汙才行,但林如海隻在官位上呆了三年左右的時間。其實即使多年為官,他也絕不會是那樣的人。
劉心武說黛玉有財產,還是巨額財產但被賈璉竊取的理論從根本上是站不住腳的。他憑空亂猜的結果已經讓一些喜愛紅樓夢的讀者走上了閱讀的彎路。如果林家有財產,林黛玉就是無病呻吟自己窮苦,如果她的財產----就是有幾千兩銀子被竊取,冰雪聰明的她也算是曹雪芹塑造起來的一個愚笨人物。她有錢財,即使那不近人情的親生父親不告訴她,她自己連一點蛛絲馬跡也看不出來嗎?
其實劉心武這兩年已經不再提及林家有錢論了,大約他的恩師周汝昌也提出了反問,認為這件事太不靠譜,因為它和曹雪芹的寫作思想是完全相反的。但劉心武的猜測已經廣泛流傳,現在網上各大紅樓論壇都有人反複深挖窮追林氏有錢的問題,我在寫那篇小文《林黛玉和北靜王---紅樓夢外的故事》時,有人也在文後不斷地強調林氏有錢的論點,他們認為應該反曹隨劉把黛玉寫的富有才對。這些都反映了現代人對孔方兄的熱情和盼望,《百家講壇》使得電視台和劉心武本人都賺得個盆滿缽滿,這很不錯,倒應驗了小平同誌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的理論。
如果黛玉有錢財,對這個人物的塑造有什麽好處呢?曹大師在那裏給自己製造矛和盾嗎?他在書中明確表示出來經濟基礎決定社會、家族和個人生活,封建倫理扼殺自由愛情的主題又有什麽用呢?林有錢,又在滿書裏哀歎自己孤苦無依,一飯一衣都靠別人,人家送點燕窩自己就把心窩子裏的話都掏出來了,她傻嗎?不,她是曹老最精心塑造的人物,她是仙子下凡來,她冰清玉潔的品質使得她情純而美麗,雖然是從敗落的貴族家庭投奔了還在富貴中的親戚,她仍然是高貴傲氣飄逸出塵的。
了解了人物的這些背景,我們方明白什麽叫黛玉“質本潔來還潔去”和寶玉“赤條條來去無牽掛”的意境。這也是曹大師讓我們認識到,人世間什麽是最重要的:愛,愛過,並未給社會造成苦難,雖然自己可能最後什麽也沒得到,但那份精神的質地,又豈是那些隻在乎黃黃白白、花花綠綠之物的人所能體會到的?
秦的身世和她的擺設及葬禮的浩大,請看我開始的解釋。
對賈珍來說,給情人的要比給老婆的好而且多。
賈家如果給秦可卿那麽多珍貴文物,那麽又何必去搶石呆子那幾把破扇子?最後還因為這個被抄了家。
你說的非常對,我們自己看書,明白曹雪芹寫紅樓夢的意義就行了,從這個根本去看,他給人物的背景都是有基礎的。林必須是貧窮的,不然怎麽能看到那個社會的本質?就是現在,這仍然是社會現象的根本問題。
希望常來我的博克,希望多聊聊紅樓夢。
謝謝,其實很多地方也沒讀通。
不過說到秦可卿的身份(作為秦業的女兒)對照她在寧府長孫媳的地位而言,我覺得似乎確有難解的神秘和隱言。至於能不能推出就是胤礽的公主,可就多有牽強附會的小說家言,證據很難舉證。
劉心武以及索引派的方法,把文學作品當作曆史來讀,的確誤人不淺,而中央電視台百家講壇的諸多節目,也真是過於淺薄。
“案上設著武則天當日鏡室中設的寶鏡,一邊擺著飛燕立著舞過的金盤,盤內盛著安祿山擲過傷了太真乳的木瓜.上麵設著壽昌公主於含章殿下臥的榻,懸的是同昌公主製的聯珠帳.”
寶鏡金盤和榻們也就罷了,那木瓜和帳子,過了那麽多年還沒爛?也真邪了,雖然我們知道紅樓夢裏麵的故事無年代可考,但怎麽也不會是漢唐時代的事兒,因為裏麵就寫著“髒唐臭漢”麽。
秦死的豪華葬禮,分明是賈珍借題發揮,也是那時元春得意時眾人趨炎附勢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