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中的愛情(四)

                                     七  生離死別

 

在移民英語班上遇見小曼時，她的兒子剛滿月。小曼還明顯帶著孕婦的臃腫，不大看得出她是跳舞的。

 

菁毫無感覺地等待著離去的那一天。這個決定來自一種心情，沒有理由也沒有目的。

 

小曼卻心緒萬千。憧憬著異域的浪漫，感傷著與幼子的離別，籌劃著早日與丈夫兒子團聚天涯。

 

菁說很羨慕小曼的信心。其實她的心很麻木，沒有感受的能力。她隻知道她不想一輩子做個透明的冰人。

 

五個月後，他們乘坐同一班航機飛往加拿大，兩個持雙程票的男人和兩個持單程票的女人。

            林飛說，他不會為了一個女人離開他的母親。

            小曼說，妻離子散，全是為了兒子有個更好的未來。

            機場送行時，小曼的婆婆抱走孩子，小曼哭得幾乎昏厥。

   

那一刻恍然似夢，唐詩宋詞裏的生離死別在摩登豪華、燈火通明的機場大廳裏上演，有些滑稽也少了那份詩意。

 

                        八  他們從彼此的生命裏消失了

 

站在千山萬水之外的街道旁，看著林飛坐進出租車飛馳離去。菁突然痛哭失聲。離開中國時開始的那種夢境般的感覺破裂了，一切在一霎間變得真實無比。每一場新生都是從這樣的痛哭中開始的吧。

 

痛哭之後是一片空白，真正的空白。他們從彼此的生命裏消失了，他們再也無法對彼此的生活產生任何影響或給予任何幫助，他們將開始各自的與對方毫無關係的生活。

 

菁曾經深愛嗎？那麽多年的時光啊，沒有築起任何信任與依賴，卻一點一點帶走了所有的夢想。終於，他們放棄了。

 

菁開始讀書，學習護理學。開始過真正的一個人的生活，心中沒有牽掛也沒有煩憂，心情平和地一個人生活。

 

在這個有長長冬天的國家，菁穿上黑色皮裝，過膝長靴。她把自己裝扮成想象中的模樣，把心深深地藏在厚厚的盔甲裏。

 

暮色蒼茫時，她獨自坐在一家小餐館，從容地點一道菜，喝著熱茶，慢慢等待。細雨的周末，在一家舊書店，她坐在臨街窗邊的古舊地板上，慢慢地翻遍所有的插圖畫冊，不去想是什麽時間了。

 

菁和林飛之間的那根線掙斷了，掛在風裏搖蕩著。她偶爾還在夢裏看見林飛多年前的模樣，那副倔強不屈，絕不讓她得逞的麵孔，還有他母親無盡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