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手天使

生命中的缺口,仿若我們背上的一根刺,時時提醒我們謙卑,要懂得憐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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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之夢(四)

(2006-10-20 14:52:30) 下一個

                                                                         離人淚  

        不知不覺中,已是在BAYREUTH城的第五天,明天是<<尼伯龍根的指環>>的最後一部分,然後我們就將離去?
       
醒來了,卻仍躺著不動,腦子裏擠滿了東西,心裏卻空空的。波揚跳下床,拉開窗簾,陽光照射進來。
       
等我們老了,搬來這裏住。我忽然說。
       
波揚猛地轉過身,兩眼明亮地問我:你真的這樣想?
       
都不知道我們是不是能一起終老。我輕歎了一口氣。
      
 當然能。波揚一把掀去我身上的被子,連拖帶拽地拉我起來,你是掉進瓦格納的陷阱了!他為什麽選這裏建他的歌劇院?因為BAYREUTH周圍沒有任何旅遊景點,城本身也是很保守的一座城,沒有時尚的娛樂場所。他希望人們從世界各地來到這裏是純粹出於對他的歌劇的熱愛,花費生命中的一個星期徹徹底底地沉浸在他的歌劇中。波揚嘩啦啦地說著,大為他的偶像的智慧而得意。
       
一個星期徹徹底底的愛。我心裏說著,被波揚關進了洗手間。
       
今天沒有演出,我們也沒有特別安排,就在城裏閑逛。不知不覺就來到了歌劇院。
       
劇院四周的園林裏古木參天,草地上在昨夜的陣雨後冒出一叢又一叢白胖的蘑菇。劇院前方兩側的花壇裏開滿了白色和黃色的玫瑰,花叢裏瓦格納和康斯瑪的頭部雕塑各據一方,矗立著,凝視著。
       
徜徉在空曠的園林草地上,古池裏蓮靜靜地開著,被稱作中國鴨子的鴛鴦繞頸安眠著,常青藤盤繞著參天古木向上生長著,幾百年的光蔭啊,怎麽會沒有痕跡地流逝了呢?這樣寧靜的小城也曾經戰爭浩劫嗎?

        做一天BAYREUTH人吧。沒有一次性紙杯,喝咖啡要坐下來,從白色的瓷杯裏慢慢品。大街小巷地走一遍,細細地看每一座城堡。在那古老教堂的天井裏,坐進人群中,慢慢地飲一大杯啤酒,看驕陽下恬靜地開了滿城的玫瑰花。
       
城外的農場主們運來農場裏自產的物品,擺成純樸豐實的露天市場。轉一圈,就買了西瓜、葡萄、麵包、牛奶和香腸,滿滿兩大袋。穿著家常短裙與T恤,感覺就象在這個小城住了一輩子的小婦人。那樣多的朋友住在這裏,我知道他們的一生,感受著他們的愛恨妒仇、歡與淚,我怎能就這樣離去?

                                                                        寂寞天鵝美

        一大早起來,去取預定好的車,把行李放入後車箱。
       
波揚開著車在城裏兜著圈子,再看一遍這些天來我們一次又一次走過的青石板路,遠遠地看一眼BAYREUTH歌劇院。必須走了,雖然不忍。讓我記住你吧,未來的某一天,我們會再回來。
   
    開車穿越德國南部的黑森林,遙望阿爾卑斯山脈的雪峰,又一次見到萊茵河。這段緩緩流動的萊茵河分隔著德國與法國。
       
穿越德法邊界是不需要護照的,原來的德法邊境檢查站也變成了麥當勞,這對歐洲的宿敵早已握手言歡了。
       
把車停在河堤上。
       
法國這邊的河畔種著河邊柳,芊芊青草緩緩地伸向河水裏,布滿河床的鵝卵石清晰可見。河麵上對對天鵝高傲優雅地遊來遊去,放眼望去,團團潔白遍布河麵,象盛放的蓮。寂寞天鵝美,它們就這樣一生一世地相愛著。
       
波揚坐在倒在河邊的一根枯樹幹上,一動不動,仿佛也成了這寂靜的一部分。我拎著涼鞋,赤足踏入沁涼的河水。抬頭望向蔚藍的天空,幾絲白雲掛著,那樣的清朗寧靜。有過那樣的時刻嗎?轟隆隆的戰機群黑壓壓地飛過,烏黑的倒影蓋住天鵝潔白的羽毛和清澈的河水?
       
我想起對饑餓刻骨銘心的外婆,黃土高坡上勞作一生清貧一生的農民,還有海灘上傷心落淚的女人。真愛與和平--我們最深沉的夢想,讓我們祈禱吧,為這寂寞天鵝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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