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居筆記---廚藝篇

自從我的晚飯危機公之於眾, 頗受同情。 然而安慰我的人居然沒有一個肯開口說請我吃頓飯，可見同情是不能當飯吃的。所謂自己動手，豐衣足食，還好我隻需自己做飯，還不至於要自己裁衣，問題就相對簡單多了。 據說扁豆燜麵就是這樣一種即簡單又好吃的東西 ---- 在你會做的情況下。 說實話，在這個夏天之前我還沒聽說過有“扁豆燜麵”這回事。 第一個把它引入我視線的是一位男同事。因為單位有自帶午飯的傳統，每天訂外賣的通常隻有兩種人：老外和隻身在京的我，前者是不習慣吃剩飯，後者是連剩飯都沒得吃。那天那位同事就帶了一大盒燜麵，午飯時，剛熱完的麵把整個餐廳都燜在那股濃濃的香味裏，驅之不散。我捧著那份不變的快餐邊吃邊吞口水。同事把頭埋在比鍋還大的飯盒裏，吃得連眨眼的功夫都沒有。感謝他百忙之中不吝賜教，把扁豆燜麵的做法混和在滿嘴的麵條裏，咀嚼再三，然後分離出來，麵往下咽，話往外吐，各行其是。末了來一句 “我沒做過，我看老爸好像這麽做的。”雖然未得真傳，也知道了個大概。 第二次帶燜麵的是位女同事。她在我麵前揭開飯盒時的驕傲和優雅讓我相信那必定是人間至味，真的，吸引的不隻是我的眼球。熱氣蒸騰中，她輕啟朱唇，娓娓道來。輕柔的語音伴著菜香飄來，讓我深切體會到一個吃著扁豆燜麵的淑女是多麽幸福和美麗。 在親自實踐之前，我還特地登門求教廚藝高超的同學阿May。可惜那天沒買到切麵，“做起來都差不多，你就先學炒餅吧。做飯麽，也要能融會貫通，舉一反三。”她一句話，把我的抗議生生逼了回去。 阿May做事真叫一個快，沒等我看清菜頭和肉長什麽樣，她就都切了細絲。點上油鍋，投進辣椒醬，薑蒜末，阿May扭過頭說：“做中國菜就要舍得糟蹋廚房，越糟蹋，做出來的菜越好吃。”說著一把肉絲丟進油鍋，嗤啦啦一陣脆響，頓時狼煙四起，油花星子滿鍋暴跳。阿May臨危不懼，又把菜絲投進。“做中國菜還要舍得下手。”她抓起一把餅絲，三把兩把扯碎灑入，翻炒幾下,糖，鹽，五香粉，醬油等相繼跟進。不一會兒香噴噴的炒餅就做得。 吃著炒餅，阿May對我展開教育，“你的毛病是，”她略抬起頭，眼睛從鏡框上 半部盯著我，舉起執筷的右手，使勁指向我說：“懶----！”這個字由於它本身的力度，加上它所伴隨的動作，聽起來真是觸目驚心。一個女孩笨一點還能湊和，可懶就要不得了，偏偏我還那麽好吃，前途堪憂啊。這頓飯更堅定了我學扁豆燜麵的決心。 那一天正是黃道吉日，宜下廚，開夥，忌蹭飯。我早早下班直奔菜市場。“做扁豆燜麵用哪種麵？”我不知道切麵在沒變成燜麵時是什麽樣的。老板娘抓過一把，“要多少？”“稱八毛”想起網上貼子裏說，一塊錢切麵夠兩個MM吃到撐死，雖然我一個MM可以分兩頓吃，可也不想因此一命歸西。拿上麵老板娘笑眯眯看著我，“去那邊買扁豆。”沿著手指的方向尋到了扁豆，攤主聽說做燜麵用，不顧我聲嘶力竭阻攔，在那一大包裏又狠狠抓進一把，“切細點多放點才好吃。”接著買肉，大師傅在我的要求下切了一塊瘦肉，又自作主張劃拉了一塊大肥肉，“扁豆燜麵就得用五花肉，沒有肥的能好吃麽。”口氣不容置疑。讓他給切成肉絲，他卻切成了肉片，“你不是做燜麵嗎？塊大點沒關係。”說著很忍耐地看我一眼，滿臉恨鐵不成鋼的神氣，讓我再做聲不得，好吧，你們都是專家，隻能聽其擺布。末了學同事買了把豆芽。 回去蒸麵，同時洗菜切菜，手忙腳亂炒了肉，盛出待用，麵也蒸了十多分種，揭蓋一看好像沒熟，再蒸。同時炒扁豆。想起一個朋友說過，紅燒的菜要炒糖色（念shai,三聲）是否可借鑒呢？挖一勺紅糖扔進油鍋，炒兩下，它卻不爭氣地趁我轉身拿扁豆的當兒發出了糊味兒，趕緊倒點水救急。炒完扁豆，放肉，加水，把麵扯碎鋪在菜上，據說這麽著燜幾分鍾就行了。剛坐下喘口氣，突然想起調料沒放哪！放了鹽，雞精，找五香粉未果，在角落裏翻出幾顆茴香，應該也行吧。一起塞進鍋裏。啊！豆芽怎麽還在碗裏！把麵扒拉開塞豆芽。再加水，醬油。再燜，再看，麵還是白白的沒熟嘛，誰說的麵會把菜汁吸進去，麵條又不是吸管。不管了，把麵和菜攪和攪和煮煮熟得了，我已經餓得比麵條還軟了。 很奇怪，照著一個人兩頓買的材料，怎麽最後變出滿滿三大碗？嚐一口，我立刻知道，不用為這一大鍋發愁了。 第二天坐在單位的小餐廳裏，我就著檸檬茶吃麵，同事剛吃完撥拉給她的那一份，意猶未盡地用從未有過的脈脈溫情著凝視我和我的飯盒，“你還真行，做得比我的好吃多了，什麽時候還做呀？”“看心情吧。”我故意用一種漫不經心的口吻說道：“其實，做紅燒的或者燉菜，不用管它程序啊，火候啊，弄熟就行，隻要把能想得出來的料都放足， 想不好吃也難。”說著很悠閑地靠在椅背上，輕輕晃著二郎腿，不再說話。一個大師級的人物，不論他是幹什麽的，都有這種舉重若輕，無拘無束的風範，且讓她獨自品味那種劍客不用劍，殺人於無形的至高境界吧。 窗外烈日炎炎，厚厚的玻璃幕牆擋住了熱浪，喝一口冰檸檬茶，吃一口麵，看看長安街上的滾滾車流，心裏滿足得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