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道彩虹

兩道彩虹

廖康

今天早上從一號公路開車由北朝南進入蒙特瑞時，不少人看到一個奇妙的景象——兩道彩虹。

這是兩道並列同心的彩虹，都在西南，我的右前方。外邊一道短短的，隻能看到從大地上生出來的那一小段虹弧，上麵完全隱入雲中。裏麵一道從海麵升起，三分之一插入空中，三分之一躲在雲後，三分之一從雲裏鑽出來，落入海中。透過彩虹，依稀可見後麵的房屋、樹木和海水，仿佛那裏就是傳說中的天堂。

公路不是筆直的，一會兒朝西彎，一會兒朝南彎，那天堂裏的景象就有了動感：時而是灰暗的海水，波浪翻卷，露出一線白頭；時而是深綠的山林，鬱鬱蔥蔥，猶如一麵屏風；時而是旅店和民房，不知是燈光還是反射的陽光，一閃一閃眨動著神秘的眼睛。雖然西南方陰雲密布，旭日卻在東邊冒出了頭，讓一支支金矛穿透雲層，刺入山城，將金燦燦的光輝灑在我左邊和後麵。看著前麵的車隊，我們似乎在拽著陽光進入蒙特瑞市區。

別那麽自以為是！大自然無言地嘲笑我。一進入市區，天就暗下來。緊接著，雨淅淅瀝瀝地落下，而且越下越大。兩道彩虹仍在前方，我向正南行駛，眼見即將從虹下穿過，卻總也不能，仿佛那是個美麗的許諾，隱隱約約飄在雲霧中，就在眼前，卻永遠無法實現。

彩虹是許諾嗎？聖經故事說，上帝發大水淹死了大多數惡人後，隻留下了以諾亞為代表的義人，並降下彩虹，向他一家許諾，從此以後，再也不下那麽大的暴雨懲罰人類了。這是初民對這一自然現象所做的神話解釋；美麗，卻未必真實。後來的芸芸眾生未必比諾亞同期的人們更淳樸，後來的自然災害也未必小於那次大洪水。但人們還是願意聽這美麗的神話。孩子在雨天，不能出門玩，百無聊賴，聽媽媽講這故事，也許會沉浸在冥思遐想之中。牧師講了這個故事，也許會讓一些童心未泯的成人做些天人感應的聯想，約束自己的行為。

隻是不要把這種故事太當真了就好。在峨嵋山的金頂上，人們時不時能看到佛光，個別執迷者不懂為什麽自己的身影竟然會迎著太陽，帶著光暈，映照在天上，便相信那神靈顯聖的傳說，縱身跳下，白白喪命。他們以為那一縱即可成仙成佛，結果隻是成就了“舍身崖”的名聲，成就了旅遊業。其實，所謂佛光，無非是大氣中的水霧反射的影子和光暈而已，有學名“反日華”，意思是逆著太陽出現的光華。這名稱也許沒有“佛光”好聽，但不會誘人自殺。


兩道彩虹在向所見者許諾些什麽？一到辦公室，我就忘了那罕見的自然現象，繁忙的一天很快就過去了，日子過得和往常一樣平淡無奇。隻是在夜深人靜時，回想一天的價值，才感知，能看到那兩道彩虹，能經曆“東邊太陽西邊雨”就是最好的運氣。那奇妙的景觀將長久地留在記憶中，給煩悶的日子添一道華彩——如果生活可能變得煩悶。

2009年2月12日

後記

友人有注：古人稱雙虹現象為“虹蜺”，亦作“虹霓”，蓋因不解自然之理，以神怪目之，故令其從蟲，亦稱“蝃蝀”。《音義》曰：“虹雙出，色鮮盛者為雄，雄曰虹；闇者為雌，雌曰蜺。”《詩經》有“蝃蝀在東，莫之敢指。”舊俗以為：“蝃蝀盛者，婚姻錯亂，淫風流行，禮節不守也。”中國民間也有彩虹出現時，不能用手指，否則將帶來災病之說。

此等迷信，當然不足為訓。文化遺留，尚有“霓虹燈”為今人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