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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子:換妻如換房
(2006-12-15 09:1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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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妻如換房
·菊 子·
一朋友新近賣了舊房買新房,焦頭爛額、走火入魔,不管說起什麽話題,繞來繞去總是繞到房子上,言必稱前院後院,口不離廁所廚房。心心念念,牽牽掛掛,眼看著頭發都白了一圈、薄了一層。眾人笑他,他梗梗脖子,瞪圓了眼,雲:不信你試試。比換個老婆都費周折。
朋友夯實人,這一句話卻令人茅塞頓開。想那自作聰明的文人們給婚姻取了種種好聽的名字,歸宿啊,愛巢啊,人生的避風港啊,愛情的墳墓啊,監牢啊,圍城啊。錢鍾書的小說一拍電影,更是滿世界臭大街都哼嘰著“外麵的想進去啊,裏麵的想出來,”後來才知道,其實此說西方古已有之,錢大師不過販賣一回洋人牙慧而已。與其做張做致喚它“圍城”,倒不如直截了當稱它房子。
新婚如遷新房,自是不言而喻。新房作成時,材料作工,一應是最新最佳,住進去的心情也是新鮮的。住過一些年,新鮮感漸漸淡漠,設備漸漸老化,再看看周圍新蓋的豪宅大屋,不免心中懊惱。十年二十年的房子,最是尷尬。等房子的年齡超過五十年,如同古董車一樣,舊則舊矣,那紅磚石牆、圓柱長廊,卻於舊中顯出一種貴族般的雍容華貴,倒反襯出開發區火柴盒房子的單薄和千篇一律。
婚姻也是如此。新婚之際,雖少不得一些磕碰,那是磨合,總歸是快活、興奮和積極忙碌的。過了些年,日子漸漸平淡起來,愛情的舊話是不大提起了,隻那幸運的還留著些親情、友情和色情。一年癢,三年癢,七年癢,一癢接一癢心癢難熬,撓不著的心急如焚,如熱鍋上的螞蟻,撓著了又瞻前顧後,患得患失,紅旗彩旗,眼花繚亂:後院要起火時,又顯出它的好處,齊人之福,也隻在戲文裏才好看。能同甘不能共苦,能一同奮鬥卻不能共享其成,於是便有許多勞燕分飛,形同陌路,或者是同床異夢,互為活地獄。
等熬過中年,荷爾蒙眼見得稀薄起來,皺紋也慢慢沉澱堆積,夫妻便也如曆史性豪宅一般增值起來,就算慶祝銀婚時還有些荷爾蒙殘渣餘孽,等到了金婚時,那一對老人的臉上,泛出的一定是平和的光彩,便是拌嘴,也一定是充滿了幽默、智慧和感情,不枉了五十年來的相互折磨。
這樣看來,半舊不新的房子最是尷尬,中年人的婚姻也最是風雨飄搖。住不下去的房子,便換房賣房,過不下去的夫妻,便休妻換妻,熱鬧的,多是中年人。
高科技泡沫破裂,有多少人股票打了水漂,兼之丟了工作,隻好忍痛賣房。就好比有那天資聰穎的,大器早成,少年時便才華橫溢,指點江山。又兼之一表人材,風度翩翩,娶的自然是風姿綽約、人人仰慕的大家閨秀。不成想河東河西,起跑之後,卻漸漸沒有了後力,而立之年之後,便不再有絲毫起色,大家閨秀眼看這輩子就要作不成誥命夫人,先是有些臉色不好看,再後來就是抱怨、嘮叨,夫妻的情份早沒剩了幾分幾毫。到最後,照照鏡子,眼看紅顏漸老,杏眉一擰,櫻唇一咬,鐵了心要離婚。這便是陪了夫人又賣房,從此後更是灰心喪氣,一蹶不振。
也有光景過得不如從前了的,想想自己還算是房價低時買進的,則未免沾沾自喜,心境就平和一些,對房子也就分外珍惜一些。王寶釧寒窯十八年,等回薛仁貴凱旋而歸,封官進爵,皆大歡喜,成了千古美談。如果薛仁貴一事無成,落魄而歸,要飯至寒窯,也不知這位賢德的王寶釧,會不會賞他一口殘羹冷汁。老薛總算還沒有愛上城裏的女學生女演員,倒回頭嫌棄寶釧身上的窯灰草棍。
君不見那暴發戶,革命成功了,發財致富了,得了諾貝爾獎了,換個識文斷字年輕漂亮的獎杯妻子(trophy wife),也沒啥,就別給自己立什麽牌坊,說什麽革命需要、感情不和、上帝的最後禮物。要說還是古人率真。唐高宗愛上了老爸的才人武媚娘,要易妻,就是換老婆。別看人家是天子,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人家還是知道“寡人有疾,寡人喜新厭舊了”多少有些理虧,就老老實實開個政治局會議,招來群臣商量。好在唐朝風氣開化,群臣也是知趣之人,交頭接耳一回,就有那許敬宗湊趣曰:“田舍翁多收十斛麥,尚欲易妻,”時代不同了,貴賤都一樣,老百姓能夠作到的,皇上您老陛下也一定能作得到。
如今世道變了,大家也不跟自己過不去,各村都有各村的招,各人都有各人的活法,婚姻不過一個住所罷了,進進出出,也是看各人的緣份和選擇。小朋友們回家填的表,父親和母親的地址電話,都是各占一欄。有那或自願或被迫、或浪漫或無奈的獨身主義者,如同一輩子租房,搬來搬去,也看足一路風景。也有先鋒的他種生活方式,生活處所、生活伴侶、性取向、甚至性別本身都在換來換去,換妻換房換伴侶,比換張駕駛執照還容易。
多半人,偶爾見得人家高樓大廈、嬌妻美眷,看看自己,個頭還是沒長上一英寸,往橫裏倒是發展了不少,摸摸腰包,存下的銀子也就夠付付帳單、存點退休金、孝順孝順爹媽,再帶小的們去什麽地方度度假期,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哪怕有些遺憾,換房的念頭也就憋下去了。居家房屋,緊湊貼心,再加上主人家心平氣和,即便狹窄些,卻如小家碧玉般溫暖適人,於是也還是有眾多凡人,柴米油鹽,庸庸碌碌,也是糊塗快活一生。
這些人戀舊,多年苦心經營的豪宅是舍不得賣掉的,於是主屋之外,又有湖畔海濱度假屋,正經二奶也;時段分享(Time Share),情人外遇紅顏知己也;流浪街頭出門住旅館,露水夫妻一夜情也。
突然悟出,出門旅行,便是紅杏出牆的瓜菜代。想那好周遊列國者,平日裏上班辛苦忙碌,錢、假都攢夠了就出門旅行,少不了探些名山大川,風景名勝,曆史古跡,阿拉斯加夏威夷,西藏印度加勒比。碰到些新的人,兩眼對上了,火花碰出來了,經曆些新的事,有些新的體驗,夢縈魂繞、纏纏綿綿一陣子,末了哭哭啼啼、三步一回頭、兩步一招手地告別了,回來再寫寫遊記,就如同給這段情來一個了結。傷心時,出門遭了搶、受了騙、或是去的地方盛名之下、其實難負時,也發誓從此再不趟這個混水。可是,等過了一陣子,舊情慢慢淡去,眼前又閃現出花紅柳綠,又難免好了傷疤忘了疼,眼看假期將臨時,又開始計劃下一趟旅行了。
旅行的神妙,就在於其中的意外。有的人循規蹈矩,不過借了旅行社安排住旅館,一切都如同旅行手冊中介紹的那樣簡單而直率;有的人則不同,最喜歡誤打誤撞,懵懂懂出門,見店投店,無店露宿,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講究的是自願隨意、願打願挨,瀟灑來去無牽掛。這樣的關係,其魅力即在於其不可預料、出其不意,令遭遇雙方,之前措手不及、之後回味無窮。
最爆笑的說法,還是老房子著火。老男人在青春紅顏麵前饞涎欲滴、緊張兮兮、抓耳撓腮、時不我待的猴兒急樣子,著實令人哈哈哈仰天狂笑不止。本來麽,成熟男人總有其吸引人之處的,不光是其財、其權、其才本身,而是財、權、才等身外之物,總會折射回這些男人們身上,遮去些啤酒肚,蓋上些光頭皮,擋上點大黃牙,給那爺兒們身上打上一圈光環,就象那朦朧月色,給那枯藤老樹添出一些蒼勁的風致。
老牛吃嫩草時,最忌急切,要就要理直氣壯些,財大氣粗些,瀟灑自如些,流氓無賴些,不管心裏怎樣煎熬,臉上卻要裝出一副滿不在乎、老子不稀罕的酷相,薑太公釣魚式的輕慢,強似老房子著火般的慌張。
反過來說,廣大妻子同誌們不妨捫心自問一回,自家有沒有被換掉的可能性。偶爾不經意間瞅他一眼,看看自己心裏會不會緊張地格登一下。小心些,別看你那漢子灰頭土臉、呆若木雞、三棍子碾不出一隻悶屁,你不格登,說不定還有別人會格登;更要緊的是,究竟人家曾經年輕英俊過,當初二位也算是金童玉女、歪瓜裂棗、王八綠豆地般配。這些年摸爬滾打、飽受河東獅吼咆哮折磨,頹唐、滄桑、窩囊、風霜之外,卻也添了一份響當當一粒銅豌豆、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從容,隻怕在情場股市上,那行情倒漲了上去。
聰明的女子,就該琢磨著趁感情尚好時,跟他立個休前協議:為了你休後英名,一是逼他答應一定要另娶,不娶人家就會說你遺毒太深,傷了他對世間所有女子的胃口;二是,也是更重要的是,他找的那個新歡,一定要比你年輕、比你漂亮、比你聰明、比你溫柔賢惠;要是她哪一樣明顯地比你差,就是違反合同,需以重金賠償。
你想想,要是你老公休了你,手上挎一新老婆來了。若是那新老婆是個年輕的狐狸精,你氣吧,恨吧,咒吧,當麵裝堅強回家窩被子裏哭鼻子去吧。也還有個罵頭。要是那新老婆比你還老,比你還醜,比你還笨,比你還凶,比你還懶,結果人家還是寧可要她不要你,那叫什麽。
那叫買櫝還珠,喪權辱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