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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蠶:神來之筆 (童話)

(2005-11-21 12:41:53) 下一個

神來之筆 (童話)


小蠶

北美女人

北美女人大本營>>>

(一)用詞造句



我咬著筆杆,看著牆上的鍾發呆。
指針一定是被粘住了,一定的。要不,這麽老半天不動一下。

夏天的空氣裏充滿了誘惑。窗外一定是那隻叫老灰的鳥,它每天總是在這個時候站在後院那棵大榆樹上叫:“雞..舅舅, 雞..舅舅”。

本傑明和麗莎兄妹倆在人行道上玩飛碟。本傑明這個笨蛋,算術一塌糊塗。上次他在家門口擺了一個小攤子賣檸檬汁,給他一元,嘻嘻,他愣找了我五個二毛五硬幣!你說傻不傻?可是今天不是我的幸運日子,本傑明在那裏大呼小叫地玩,我卻困在這裏,哼!告訴你你都不信:做中文作業!

紙上還是一片空白。
丁老師(同學們都叫她丁核桃,你可別告訴她)留的作業是:

用詞語造句:

張口結舌——
字斟句酌——
口若懸河——

我最煩的就是這個“用詞造句”。說實在話,上課時我把MP3的耳機偷偷塞在耳朵裏聽音樂,根本就沒聽見丁核桃講解這幾個成語,現在叫我怎麽造句!媽媽不在家,要不我總會連賴帶騙把答案套出來。爸爸在沙發上看報,不時瞟我一眼,“抓緊時間!”,像一個車夫對馬說:“駕!”

生在華人家庭是一個孩子的悲哀。每一個華裔孩子都會彈鋼琴,每兩個華裔孩子中有一個戴眼鏡。要知道,這都是犧牲了多少場棒球,少玩了多少盤電子遊戲換來的!一提起鋼琴我就來氣。我長大如果做了總統,一定頒布一條保護兒童的法令:十六歲以下的兒童不能彈鋼琴!還有數學,數學得4分,對別的孩子是了不起的成就,到華裔孩子這裏就成了讓父母不敢出門見人汙點。你以為這就是我全部的苦難嗎?不,還有哪!比如說,今天周末,鄰居孩子在人行道上滑旱冰,我還得上那該死的中文學校,畫那些永遠別想記住的方塊字,這還不夠,回來還得忍受本傑明之流的喧嘩,窩在這裏“用詞語造句”!


從坐在桌前開始,掛鍾已經走過一刻鍾了。一刻鍾之間,我上了三次廁所,喝了兩次水,到書架前削了兩次鉛筆。我再也找不出更好的理由離開書桌,隻好玩手裏的筆。

這支粗粗的筆是姥姥給我的生日禮物。
去年夏天,我跟媽媽回國看姥姥,正趕上我的生日。姥姥腿不好,沒法出去買禮物,就從她那放滿了雜七雜八古董的楠木盒子裏取出這支筆來給我。“好好收著!”我看見滿頭白發的姥姥跟我笑眯眯地擠了一下眼睛。

這是一支很奇特的筆,粗大的銅筆帽被磨得光亮亮的。筆杆上畫著一隻可愛的小猴兒,大大的眼睛好像在笑。我突然發現小猴子邊上好像有一行字,看不太清楚,我把眼睛湊近了,又擦了擦它,試圖看清。

“嘻嘻”,一個聲音在笑,嚇了我一跳,四下看了看,周圍一切如舊。小狗麥克斯懶懶地躺在桌下打盹,爸爸不知什麽時候走開了,電視上播放著乏味的新聞。

“嘻嘻”,聲音又響起來,這回是從我的腦後發出來的。
我一回頭。一隻小猴子!和我手裏筆杆上那隻一模一樣!小猴兒不到一英尺高,蹲在我身後的書架上,正抓耳撓腮衝著我樂。

“我叫墨猴。”天哪,它還會說話!
“我叫沙沙。”
“我知道。”它一副很世故的樣子。“想玩兒了吧?跟我來!”它一縱身跳到了地上。
玩兒?當然想!可是,造句怎麽辦?我猶豫著。
“走啊,走啊!”,墨猴催促著。
管它的!我一跺腳,一把抓起桌上的筆放到褲兜裏,跟著墨猴離開了書桌。墨猴打開一扇門(我怎麽不記得我家這麵牆上有一扇門),對我招招手,我們一同來到了外麵。


(二)墨分五色



這是哪裏啊?
周圍白茫茫的一片,可是天上亮亮地掛著一個太陽,沒有任何下雪的意思。
路邊有一些樹。奇怪的是這些樹的樹幹都是黑色的,葉子是白的,鑲著一圈黑邊。有時也能看到一些長著長長的黑葉子的草,記得在哪裏看過,好像叫墨蘭。也有花,不過不是灰的,就是黑的。
墨猴告訴我,這是它的老家,水墨灣。
“為什麽都是黑白的呀?”我問。
“呀,該死,該死!我忘了!”小墨猴突然使勁拍起自己腦袋來。
“來,戴上這個!”它把一副眼鏡兒架到我的鼻梁上。
周圍的一切都有了顏色,紅紅黃黃的花,油綠綠的葉子。

“墨分五色,常人不戴上眼鏡是看不出來的。”墨猴說。
路邊有一幢小草房,草房邊上是一片荷塘,裏麵荷花開得正豔,紅的白的都有,好看極了。大大的荷葉上有幾隻蜻蜓,一動不動。

“小毛猴哪裏跑?”
我剛想去逮那幾隻蜻蜓,草房裏突然衝出來幾個彪形大漢,齊刷刷地攔栽路上。我以為遇上了劫道的,嚇得一哆嗦。
墨猴卻一點都不害怕。它跳過去,在幾個人的肩上跑來跑去。
“沙沙,快過來見過我的朋友們,八大山人!”
八條大漢都笑了起來,原來是自己人。

他們把我讓進了茅屋坐下,擺上了茶水點心。我注意到他們的腳都很大,我想,他們是山人,爬山的時候多,腳自然大。山人們長得雖然很高大,卻很和氣,他們留我們吃飯,我這才想起來肚子有點餓了,咕咕直叫。

飯菜上來了,沒有一樣是我認識的。湯是墨黑墨黑的,盛在一種很重的石碗裏。山裏一定沒有塑料,隻好用石頭做碗。這讓我想起了卡通Flintstone. 酷!石器時代!我有些興奮。
“好硯碗!”墨猴誇道。
我拿了把石勺準備喝湯,墨猴卻端起來就往嘴裏倒,並狠狠踢了我一腳。
“喝湯要端起來喝,知道嗎?這叫端硯,必須端起來才像有教養的樣子!”它悄悄對我說。我趕快學著它的樣子端起硯把湯喝了下去。味道不是太好,可是也能填肚子。吃飽了,我才看清楚,周圍的牆上橫七八豎的是一些字。墨猴說這是因為我喝了墨湯的緣故,我會讀草寫字了。那個字又像“哭”,又像“笑”,但既不是哭,也不是笑。山人們問我認不認得這個字,我老老實實地說:不是哭也不是笑。他們一起都大笑起來,笑夠了,又一起大哭起來。把我鬧得不知說什麽好。他們鬧夠了以後,其中的一個對我說了句“褥子可叫”的話。並對墨猴說,會讀“啼笑皆非”的孩子,得帶他到文心島看看。

“文心島在哪裏?”我問。
“沿著這條小路,一直往西,過了鄭板橋就到了!”

一路上,我一直在想,褥子怎麽會叫呢?咳,管它呢,今天奇怪的事太多了。
我們一路走著,路上的風景很好看,山上有些奇奇怪怪的石頭,花也多了起來,還有很多小鳥。小河裏的水很清,水裏有很多小蝦和螃蟹。河岸上有一塊白色的大石頭,上頭騎著一個小男孩,俯身在水裏撈著什麽。
“呔!” 墨猴把一塊石頭扔到水裏,濺了他一臉水花。小男孩抬起頭來,呀!他竟然長著一部長長的白胡子!小男孩也不生氣,對我們招招手,繼續撈他的蝦。墨猴告訴我說,這個長著白胡子得男孩叫鶴發童心,自稱“白石老人”,住在這裏好多年了,也是他的好朋友。

我經不住小魚小蝦的誘惑,一腳踏進水裏也想撈一兩隻玩玩。 看好一隻螃蟹,一把抓住,可是等我把它拎出水麵,螃蟹立刻成了黑糊糊一塊攔樹根。墨猴和童心笑得前仰後合。童心好不容易止住笑,對我說,別看撈蝦輕鬆,要花很多很多年時間練習才能撈到活蝦。呀,怪不得他都長白胡子了!我可沒那麽耐心。我悻悻地爬回岸上,心想,這裏的人真老土,有那麽多時間練習,還不如發明一種撈蝦的機器呢。等我長大發明了撈蝦的機器,一定運一台過來。
我和墨猴一邊走,一邊聊天,不知走了多久。出門時,我把手表忘在桌上了,也不知道現在是幾點了。前邊不遠處有一座木橋,橋頭一個大大的草字,我認得,那是個“鄭”字。鄭板橋到了,我想。

(三)字斟句酌


文心島上的景色和水墨灣很不一樣。
這裏的一切都方方正正的,很整齊。街道縱橫交錯,把整個小城劃成一個個正方形的格子。路邊的房子也都規規矩矩地排列著。所有的門牌都叫“章”,所有的街道都叫“卷”。我們走餓了,向路人打聽,他們說16卷23章的那家叫“推敲”的飯店非常好。飯店叫“推敲”?有沒有搞錯?應該是按摩房呀,真好笑。

方方正正的街道讓我想起了我最喜愛的電子遊戲,我把自己想象成一個太空英雄,墨猴是我的導航僚機,我拉起操縱杆,飛行器噴出一串火焰,我們在這黑色勢力腹地和想象中的王牌太空敵人展開了激烈的空戰。

我用嘴模擬著各種呼嘯聲,爆炸聲,激戰正酣。突然,我的僚機通知我有情況,“推敲”到了。我降落了下來,把飛行器停在路邊的人行道上,昂首走進了餐館。

餐館裏都是長長的大桌子和大板凳。跑堂的侍者把我們帶到一個長桌前坐下。桌上已經坐著一個十五六歲的男孩,眼睛亮亮的,衝著我們禮貌地笑著。我喜歡他,立刻把他編入了我軍。

“我叫沙沙,從美國S市來!”我伸出手去。
男孩握住我的手使勁地搖,卻不說話。我覺得有些蹊蹺,又問:“你叫什麽名字?”他指指自己的嘴,又擺擺手。我明白了,是個啞巴。
男孩從兜裏掏出一支筆,又找來一張紙,唰唰地寫了起來。待他寫完,我拿過來一看,是他的身世。
原來他姓張,三歲那年得了一個怪病,舌頭長了一個大癤子,一說話就疼。這次是到文心島來求醫的,也是剛到。他問我們來幹什麽,墨猴搶著說,旅遊,旅遊。

推敲飯店的老板是一個很體麵的人,姓精,名叫不厭。精先生倒是不讓人討厭。他有一張很體麵的臉,薄薄的嘴唇,薄薄的鼻子,細細的眼睛。說話時,喜歡把小指頭翹起來。他親自為我們送上菜單,我什麽都看不懂。精先生用高八度的嗓子向墨猴推薦了一份蒸文餅,一盤漬蔥,要了點飲料。又幫我要了一份章魚段。飯菜上來了,確實很奇特。墨猴開始津津有味地吃起來,他咬一口文餅,又咬一口漬蔥,搖頭晃腦。精先生耐心地解釋:這叫咬文嚼字。

我拿著章魚卻不知道怎麽下手。精先生拿過一把叉子幫我把章魚段撕開,取出一塊金黃色的東西,送到我嘴邊,說:吃,吃,吃章魚得最精彩的就是這個東西。我嚐了兩口,說不上好吃。問他這是什麽,他說叫“義”。斷章取義聽說過嗎?就是這道菜。我說我怎麽覺得腥味太大?精先生一揚手招來了服務員:“去把一字師傅叫來!”

一字師傅是一個胖胖的老頭,身穿工作服,油膩膩的工作服上縫滿了大大小小的口袋。他的嘴唇特別厚,光溜溜的腦袋上有幾塊胎記,使這個不凡的腦袋看上去像一個地球儀。這時他忙得直頭上冒熱氣,使我很擔心地球表麵的水蒸氣會不會變成雲。他挑了一點我盤裏的菜,閉著眼睛品了品,說了聲“好辦!”立刻在工作服上大大小小的口袋裏上下翻了起來。最後,他找出了一個小瓶,裏頭裝著幾個方塊字。一字師傅挑了一個放在我的盤子裏,和剩下的食物拌了拌,對我說:“成了,再嚐嚐!”

嗬,上帝!我從來沒有吃過比這更好吃的美味!剩下的飯菜很快就被我掃光了。一字師傅真是厲害啊!

飲料上來了,裝在一個大壺裏,侍者帶來了幾隻小杯。
我一看,滿滿一壺泡在水裏的方塊字!我把字倒入小杯,奇怪,這些字到了杯中,竟手拉手連成了串串。“這叫句”,精先生說。墨猴為自己斟了一杯,又給小張子也倒了一杯,我剛吃完斷章取義,渴得慌,咕咚咕咚幾口就把杯裏的句喝下去了。墨猴見狀趕忙把我手裏的杯子奪下,說:“你這樣一口十行是要病的!看我!”說完它慢慢舉起杯來,嘬著嘴,用一根粗吸管把一串字吸到口中,再慢慢咽下,像喝珍珠奶茶。“這種飲料的喝法要逐字逐句,字斟句酌!”墨猴拿出一幅很有學問的樣子,模仿著精先生的腔調說。

我隻好重新斟了一杯,也學著墨猴的樣兒“逐字逐句”地喝下。

字過三巡,大家都開始有點醉意了。墨猴的話越來越多,小張子一會兒手舞足蹈,一會兒在紙上瘋寫。我突然覺得肚子裏開始不適,隱隱作痛。

看我連著上了幾趟廁所都不管用,墨猴開始有點急了。“不行,我們得到醫院去!”小張子說他也正好要去醫院,自告奮勇攙住了我,我們一行用墨猴從山人們那裏拿的錢付過帳,歪歪斜斜地走了出來。


(四)文理不通


醫院在42卷300章。
候診室裏坐滿了人。醫院是一個恐怖的地方,它讓人看到有那麽多病態,殘缺的人。一個麵色蒼白的小夥子捂著胸口愁眉苦臉地坐在靠窗的椅子上,茫然地看著窗外。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像芭比娃娃似的女孩一會兒吸棒棒糖,一會兒又掏出小鏡子描眉。一個瘦瘦的女孩,穿著一件白色連衣裙,緊鎖眉頭卷縮在牆根。

大夫姓屠,比常人高一個頭,精瘦的身板挺得筆直。他的臉上最值得人注意的是一枚標準的鷹勾鼻子和一雙深陷的炯炯有神的眼睛。屠大夫盯著他的病人看時,他臉上的神情很容易會被誤解為屠夫盯著案子上的一堆肉,正琢磨著如何下刀。他很像哈利.波特裏的斯納普。

夠刺激!我立刻把自己變成了哈利.波特。斯納普在策劃什麽陰謀呢?必須偵察清楚!我忍著肚子的不舒服,悄悄挨著牆根溜到了離大夫辦公區最近的那扇門邊。趁護士出來叫病人的名字,我溜了進去,把自己藏在一個堆滿儀器的推車後麵。我藏身的地方正對著診斷室,可以把裏麵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此刻,斯納普把小夥子叫進了診斷室。牆上掛著他的胸部X光片,”情況真的是很糟.” 斯納普把胸片放在光盒上,一邊搖頭一邊說。“要緊嗎?”小夥子急急地問。“需要輸墨,胸無點墨啊”。大夫向身邊的小護士交待了幾句,小夥子垂頭喪氣地跟著護士走了。

下一個是那個芭比娃娃。”又是一個胸內科!” 斯納普嘟囔著。芭比的其他功能都正常,就是一種叫“誌12”的維生素比較缺乏,胸無大誌。大夫開了一張處方,也打發走了。今天一定是胸內科的什麽特殊的日子,接著又來了好幾個胸部鬧病的病人。好家夥!X光片上什麽樣的病都有。有的胸腔內長了一從竹子,有的胸有懸鏡,最野的一位竟在那裏藏了一座城府。
快輪到沙沙了,哈利怕被人發現,趁下一個病人進來時,溜回了候診室,又變回了沙沙。

救護車的警笛響起來了,護士們都緊張起來。
門外推進一個人來,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昏迷不醒。據說是跟丈夫吵架,腸子都斷成一寸長的小段了,叫柔腸寸斷。病人立刻被推進了手術室,讓大夫縫腸子。旁邊的大嬸兒說,她們院兒去年有一個同樣的病,慢性的,叫愁腸百結。腸子倒是沒有斷,卻結了一百多個疙瘩,住院解了好幾個星期才解開。

終於輪到我了。
大夫在我的肚子上聽了半天,又仔細問了我中午的飯食。
“文理不通,字句吞得急了點”。大夫很有把握地點了點頭。屠大夫上下打量了我一下,似乎在目測生豬重量。轉身唰唰在處方簽上寫了幾行。“服一點瀉藥通通就好了”。他還警告我三天不能吞生字。

到藥房拿了藥,我迫不及待地吞下一粒。沒走兩步,肚子裏開始咕碌碌亂響。我急步衝到廁所,哇一聲把上午吃的字句吐了出來。奇怪的是,這下子那些字不僅連成串,而且連成了片。我把這個現象告訴了墨猴,它笑了。“恭喜恭喜!大夫的藥真靈!文理一通,自然出口成章了!”

從大夫那裏出來,在42卷附近我們又遇見了我軍戰友小張子。他一副愁相,我拿過他手裏的處方簽,隻見上麵寫著:
診斷:結舌。
處方:鸚鵡舌一錢,狐狸涎一錢,彈簧一根,磨碎。
就著口若瀑布下的水服下,便能除根。
小張子在紙上寫道,其他的東西藥店裏都能買到,隻是不知道到哪裏去找口若瀑布的水呀?
別急別急,我們都勸他。正好我們想四處逛逛,墨猴和我決計和小張子一起去找這個口若河。


(五)口若懸河


我們在路邊的小攤子上買了一份地圖。
“要不要導遊?”一個聲音在說。
我回頭,卻沒看見一個人影。隻有一匹又老又瘦的馬在對過的馬棚裏慢慢嚼著草料。
“嘿,你,說你哪!要不要導遊?”
我沒搞錯,是那匹老馬在說。是啊,我真笨!墨猴能說話,馬當然也能說話。
“一捆草兩個小時,五捆草一天。”
可是我到哪裏去找草啊?
“給錢行不行?”
“我要那玩意兒幹什麽用?既不能吃,又不能墊圈”老馬有些不耐煩。
“這樣吧,我給你們帶路,到了北園,你們為我把欄杆門打開,公平吧?“
還是老馬想出了兩全之計。

成交。
老馬領著我們出發了。
漸漸地,我們出了城。路邊的風景也開始有些變化。房屋不再方方正正,街道也變窄了。路邊多了許多大樹,風吹得樹梢呼呼地響。我突然覺得我們就是西遊記裏的唐僧師徒四人,要去西天取經。誰是悟空呢?當然是我!本領最大!小張子是沙僧,兼豬八戒。墨猴不太像唐僧,更像悟空。可是我不能把悟空的位子讓出去呀。最後決定,念緊箍咒時,我是唐僧,其餘的時間我是悟空,老馬自然成了小白龍馬。
排好座次,我揀起一根樹枝做金箍棒,師徒們踏上了艱難的西天取經之路。 “敢問路在何方?路在腳下!”我扯開嗓子唱著。

走啊走啊,我們師徒四人不知道走了多久。我們和想象中的妖魔鬼怪遭遇了無數次,我們和牛魔王,白骨精浴血奮戰,打得昏天黑地。可是我們連個小溝都沒有看見,別說河了。
腳下的路開始覺得有點太長。
我追上老馬,問它是不是走錯了路?沒想到老馬很生氣。
“你知道我是誰嗎?”他高聲嚷嚷著。
“我的名字叫識塗!懂嗎?識途!識途能走丟了嗎?”
我隻好放棄懷疑老馬。繼續讓它當小白龍。

老馬突然停下來了。
前麵一座小山上有一個古寺。“這就是!”它說。快走到小山時,小白龍拐進了一片用鐵絲網攔著的園子,我們履行了諾言,為它打開了欄杆門。

寺廟裏靜極了,空空的沒什麽人。我們繞到後院,在一棵大樹下發現了一眼泉。旁邊的石頭上刻著三個字“思如泉”。可是泉水卻是幹的。我蹲下來仔細看了看,發現泉眼裏塞了一些枯枝落葉。我用手清幹淨樹葉,又往裏挖了挖。底下露出來一塊石板,上麵草書“靈犀“二字。我的心狂跳起來,輕輕用手把上麵的浮土清幹淨。真經找到了!悟空莊嚴地看了一眼遠方,用力在字上點了一下。

一個聲音轟隆隆地響起來。隨著聲音,泉裏噴出了一股水,洶湧而出。這股水順著幹枯的河床往下流去。

水越流越大,嘩嘩直響。流過一個斷崖,河水成了瀑布,高高地懸掛在斷崖上。
哦,我明白了,這就是口若懸河!沒有思如泉湧出來的水,怎麽會有口若懸河呢?小張子大笑著奔到懸崖底下,拿出一包藥粉就著河水喝下。不到一頓飯功夫,他就開始說話了,而且一開口就停不住,滔滔不絕。

我也喝了幾口水。沒想到肚子又疼起來。這次疼得很厲害,我隻好蹲下去用手捂著肚子。一陣反胃,不吐不行,我忍不住“哇”一口吐在了草地上。奇怪,這次吐出來的字,一個個竟亮晶晶地在太陽光下閃閃發光!這些亮晶晶的字串成串,又連成片,好看極了。墨猴見狀,高興得又蹦又跳。“呀,沙沙!你看這字字璣珠,是錦繡文章啊!”。我的“錦繡文章”吐出來以後,肚子裏好受多了。小張子和我們一道,沿路有說有笑,高高興興,遊山玩水起來。

糟了,幾點了?我突然想起我的作業。爸爸下午要檢查呢!我拉上墨猴就跑。
墨猴說,“別急,別急,你的筆呢?”我從褲兜裏拿出筆來。墨猴讓我擦了擦筆杆上小猴的像。我一回頭,墨猴不見了。再回頭,我坐在家裏的書桌前,麵前還是那張作業紙。小狗麥克斯的覺還沒有醒,爸爸還在那看報,電視裏播放著乏味的新聞。

我定了定神,抓起筆飛快地寫起來:

張口結舌:我的朋友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字斟句酌:如果字斟句酌,就不會文理不通。
口若懸河:先有思如泉湧,才會有口若懸河。

做完作業,我從抽屜裏拿出一個放大鏡,仔細研究了筆杆上小猴旁邊的幾個字,隻見那裏刻著四個字:
“神來之筆”
我好像看見小猴衝我擠了一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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