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人的自然保護觀念
上帝特別偏愛美國人,這幾乎是世界所有的人對美國人擁有豐富資源的共識。不可否認,這種感慨中夾雜了一絲複雜的妒忌之情。我也是帶著這種心情踏上這塊土地的。然而,當進一步了解這塊土地上的人們以後,我發現自己那種很濃重的“有什麽了不起”的民族意識似乎漸漸變成了一種敬佩之情-----似乎這個資源大國並沒有想象中的那樣肆意宣揚或者濫用自己的資源,用現時流行的話來說,他們比我們更加重視資源的保護,更加重視“持續發展”。
我所在的圖森地區位於美國的西南部,屬沙漠地區,除7、8月為雨季外,平時幾乎見不到雨絲。氣候特別幹燥,即便室外溫度已到了攝氏40度,可人身上依然沒有一點汗。然而這裏的綠化卻好得讓人吃驚:參天的棕櫚、碧綠的草地以及五彩繽紛的花朵隨處可見。這個僅有83萬人的城市竟有38個公園,而這些公園除了擁有網球場、遊泳池、籃球場以外,還無一例外地擁有綠得讓大人心醉、讓孩子樂得直打滾的草地足球場和棒球場。在這個滴水即幹的條件下如何來保養這些綠化呢?
一天晚上經過草地發現了其中的秘密:原來每片草地和每棵大樹的地下都裝有自動的噴泉,一到晚上9點以後,噴泉就自動打開。為了防止水分流失,每棵大樹根部周圍還挖出一個淺淺的圓坑。望著晚上層出不窮,此起彼伏的噴泉,我非常驚訝:難道這個城市地下鋪滿了這樣的水管?一個市政管理員(也許是水管維護員)告訴我,圖森的水資源非常缺乏,城市的所有用水是從科羅拉多河引過來的,保護有限的水資源是圖森生存的首要目標。為了保證城市的良好環境和生態,隻有最經濟地使用水源:在蒸發最小的時候,用最小的水分達到最佳的效果。確實,圖森的地下布滿了水管。
不久,我果真看到了一次鋪設水管的過程。美國街道上很難碰見人,晚上尤甚。可那天晚上我所住的地方斜對麵,張著燈,放著音響,人來人往,吵的我們幾乎要報警。出門一看,原來是學生們要在這兒開個酒吧,在房前的空地上挖地基。看到那塊地被挖成了田字形的樣子,想到這兒的寧靜將被那些醉鬼打破,我心中充滿了怨恨。然而畢竟這兒是人家的地盤,人家想幹什麽想必總合法,你也奈何不得別人。
第二天一早,隻見那些挖空的地基裏聯滿了白色的管子。我多少也懂點造房打地基的知識,看到在砌牆的部位布滿了管子,我甚至有點幸災樂禍的感覺:看你們怎樣砌牆!不過,晚上回來我真的大吃一驚,早上的那片工地竟然變成了一片綠茵,隨你遠看還是近察,都找不出一點新鋪的痕跡!想想那些倒戴帽子,幹活喜歡高呼小叫的美國小夥們對綠化,對自然有這番孝心,我心中的一切不滿都雲消霧散了。
雖然對老美的某些附庸風雅的舉止有些不以為然-------與歐洲如法國或者德國人相比,老美總有點東施效顰的味道,但對他們保護環境,美化家園的認真精神,你卻不能不肅然起敬。記得有次參觀一個露天沙漠植物博物館,據須知說,不要帶吃的東西進去,以保護環境。按我在中國的經驗,這也是說說而已,隻要你不亂丟東西就可以了。誰知老美還真得較真,無論大腹便便的胖漢肥女,還是金發碧眼的孩子,就是沒人帶一點東西進去。我們的身體底子不如老美,自然夾帶了一些吃的。但在那種氛圍中,你完全難以體會野餐的瀟灑,反而吃自己的東西還得躲起來,像偷吃一般。
圖森是個沙漠城市,它擁有的各種沙漠植物是其他地方少見的。比如仙人掌之類的東西就讓你目不暇接:大的形似手掌,有兩三層樓高,大有把八麵來風玩弄於股掌的味道,小的玲瓏可愛,毛茸茸的,像個小鬆鼠腦袋,著實令人憐愛。而且這些植物很願意表現自己,隻要有一點機會比如多一點水分,就會迫不及待地綻開花來,五彩繽紛絢麗之極。當地的老美很喜歡這種植物(也許這種植物特性有點像美國人吧),但從不見他們從山坡丘陵上挖一點回去栽種。起先,我以為這是攝於法律威嚴所至。後來與許多美國人交談。才發覺這是一種習慣,一種基於保護自己家園理念上的風俗。美國人特別遵循自然的東西哪怕再醜陋也不能改變它的信條。連黑格爾也沒有想到他那嚴肅的哲學命題存在就是合理的,如今竟然為美國人的環保意識和舉動做了注腳。
記得有次在自己家門口清除樹叢裏的枯枝,過往的老美都用一種怪怪的眼光看著我。好久我都不能解讀其中的含義,但以後我總算明白了,老美在怪你破壞環境了,換句話說,中美兩種綠化觀念在圖森發生了碰撞。
不過,碰管碰,美國人保護自然,保護動植物的自覺素質還是令人感慨的。初到美國,對美國的動物和鳥類不怕人感到特別好奇。你躺在草地上,鴿子鳥們都會飛到你的身邊,隻要你不動聲色,大膽的還會跳到你肚子上來。我們的國家對鳥兒和野生動物不太友善,所以,我們身上也會沾染這種惡習,見到鳥兒如此親近人類,非但受寵若驚、不知所措,而且會頓生邪念:抓住它怎麽樣?好在美國鳥兒深明大義,不會因幾個異類朋友的出格舉動斷絕人鳥之間的友好關係,跳跳蹦蹦又去尋找新的友誼增長點了。
這種人鳥之間的友誼不是一天能夠造就的。有次與美國朋友外出旅遊,朋友一直顯得魂不守舍的樣子。一問才知道,他忘了給家裏的鳥食罐添飲料了。美國亞利桑那州靠近墨西哥,當地的蜂鳥很有名。為了給鳥兒提供充分的水分,圖森許多家庭都在自己的院子裏掛著裝有紅色蜜汁的飲料罐,給野生的蜂鳥提供生存的便利。小鳥隻要輕輕一啄灌上的裝置,蜜水就會自動地流出來。
美國人欣賞鳥兒也和我們不一樣。我們喜歡把鳥抓起來,塞在籠子裏。而他們生怕自己的魯莽的舉動妨礙了鳥兒的自由。於是,在家裏躲在窗後,用望遠鏡偷窺鳥兒歌唱常是美國人特別是老年人的樂事。如此對比,鳥兒自然喜歡美國樂園了。
不過,鳥兒畢竟智商有限,受一點人類寵愛,往往容易忘乎所以,在大路上也昂首挺胸起來。孰不知美國車速極快,常常讓那些尚在自由和民主夢想中倘徉的鳥兒們死得不明不白。幸而不明不白,死去的鳥兒來不及將提防告訴同類,所以,美國鳥與人的交往並沒有因此惡化。
讓我最不能理解的是美國人竟然對蛇也施仁愛之心,直到現在我還是認為主要由於他們沒讀過寓言《農夫與蛇》的緣故。亞利桑那州地處美國西南,是美國土著印第安人居住的地方。不知是因為蛇太多,還是由於蛇那種目空一切威勢的緣故,印第安人多把蛇作為部落的圖騰,頂禮膜拜。想必這種觀念也影響了現在的美國人。盡管沙漠附近的蛇都是毒蛇,但美國人崇尚郊野生活,寧肯冒著被蛇們包圍的危險。當地甚至流傳著有利於蛇生存的各種傳言,比如一家人剛從東部遷來,因不懂規矩,在地下室裏打死了一條眼鏡蛇,結果遭到成百上千條蛇的包圍,警察和消防隊都無法解圍。結果還是主人急中生智,澆水通電擊退了蛇們的進攻。
然而,這種事例非但沒有增加美國人對蛇的仇恨,相反人們反而引以為戒,甚至在網上傳播此類消息,強調蛇的不可侵犯性。讓我印象最深的是在音樂會上與蛇不期而遇。我所在的圖森雖然是亞利桑那大學的所在地,有大量的音樂愛好者,但當地卻沒有象樣的音樂廳,圖森的美國人更願意在露天的天然的樂池裏聽音樂。那天的音樂會是在小山坡下舉行的,樂池在山腳邊,聽眾依山席地而坐,頭頂明月,耳聞佳音,好不快哉。然而,優雅的氣氛很快被騷亂所擾亂了,從山腳邊觀眾席傳來一陣驚呼,隨即跟著驚呼站起來的人群一下成了音樂會的主旋律。在嘈雜聲中我聽到了反複多次的詞“snake”(英語,蛇),但在月色朦朧中看不到蛇的原形,隻見被蛇驚嚇起的人群隨著樂曲此起彼伏,有點像足球場裏歡呼的人浪。
危難時候見英雄。正當音樂會被攪黃之際,一位身高馬大的,身著白西裝的勇士躍入人群,忽而作蛇形狀匍匐而行,忽而似高山滑雪者繞障而行,幾番周折,卡住了小蛇的脖子。為了感謝勇士的功勞,樂隊調門一轉,幽默地奏起了歡快的樂曲,於是全場鼓掌,向勇士表示謝意。待我看清這位勇士竟是一位身高1米90,70有餘的紳士時,我們也向這位雖然一身汙穢 卻滿臉自豪的老者表示了敬意。
然而紳士樣的勇士最終繞了很遠,把那條毒蛇放了。
倘若那條蛇落在我的手中會如何呢?我想自己一定會像大多數中國人一樣,恐懼之極,乃至恨而格殺勿論。然而,我又不得不反思這樣一個事實:在一個不殺蛇的地方很少聽見被蛇咬傷的事情,而在一個殺蛇甚至吃蛇的國度裏,被蛇咬傷或蛇盡鼠歡的事卻屢見報端!
也許,這才是真正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