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說: 再看一次海
心言
我喜歡大海,來到長島的第一個夏天,就愛上了島南麵的海灘。長島就像是一個身材修長的嬌好女子,伏下腰身來盡情陶醉在大西洋湛藍清澈的波濤。波濤一浪接一浪地打來,她卻深情依依。潔白的沙灘就好似她柔軟的肌膚,海潮落去後任憑日曬,卻白得純淨,細得滑膩。
讀研第二年的夏天十分悶熱,到了晚上也感覺不到以往海風的涼爽。幾個室友周末相約開到遠遠的東端,那裏的海水最清最藍,那裏的沙灘最軟最白。海灘緩緩地延伸到水裏,我們就在齊胸的海水裏泡著,講著各自的心事,笑啊,鬧啊。溫溫的海水似乎給人一種莫名的曖昧的暗示,姐妹幾個就在那裏把各自的故事不加掩飾地一兜到底。“曉靜,你的那個白馬王子來了,可別錯過帶他領略一下這個海灘的嫵媚。”何秀做鬼臉,眼睛半睜半閉看著我故意開玩笑。
“哈哈,等我的白馬王子幾時從海底爬上來了,一定要讓他看看你的泳裝秀!”我毫不示弱地回答。
“等你的白馬王子從海裏爬上來?那是海馬變的吧。哈哈,我們還有機會同你這個小妮子來玩海嗎?”其它幾位也跟著起哄。
四個室友裏我的年紀最小,其它姐妹有等老公過來陪讀的,也有到了晚上同在外州的男朋友煲電話的。尤其聽她們周末晚上的電話,簡直肉麻得受不了。唉,我們這一代姐妹,都是瓊瑤阿姨的好門生。
1。
這個周五下午從布魯克亥文國家實驗室的同步輻射中心出來,天氣熱得要命,想想回去再拉幾位姐妹來遊泳已經來不及了,又實在不想旁聽她們電話。進車裏戴上太陽鏡,徑向海灘開去。海浪也似乎被烈日曬得疲倦了,有氣無力地起落著,緩慢得讓人窒息。
進到海裏我就朝深處遊去,隻有水深處才有些微涼意。我盡情地遊著,盡情地享受著海水涼爽的輕輕衝打,一天的疲勞似乎減輕了許多。不知過了多久,見距離沙灘愈遠了,才不情願地回返。平時有旱鴨子何秀在,隻好遷就她,從來沒有像今天遊得痛快。等我上岸換好衣服朝停車場走去,突然看到幾個波多黎各裔的男孩子正圍著我的車,直到我走近了才一哄而散,邊跑邊轉過頭衝我喊:“好美呀,遊得好美!”
他們怎麽知道是我的車?我納悶地走到車前,才發現這夥人居然在前車蓋上畫了一個遊泳的女孩。女孩遊泳的姿勢很美,自信地揮臂劈開海浪奮力向前,顯得十分陶醉,十分專注。可是我畢竟要把車開回學校宿舍啊!我一下臉熱得發燙,站在車前看著前蓋上的畫一籌莫展。
“還真有些像你遊泳的姿勢,很美。”一個深沉的男中音從身後傳來,我頓時覺得臉燒得更厲害,急忙轉過身,見站著一個同我年紀仿佛的華人青年。
青年個子很高,平直的肩膀看上去很有力量。他短短的平頭下是一張四方端正的臉,濃重的劍眉很長,末端微微有些上揚,眼睛很大略有些長,十分明亮。鼻粱直挺顯得有些傲氣,嘴角清晰的線條更給他臉上原本的傲氣添加了幾分。他穿著件黑色的T恤,一條深藍色的短褲,很隨意的打扮。這樣一個端正英威的青年居然在悄悄地盯著我的一舉一動?我不由得火大起來,沒好氣地說:“現在的男青年,除了輕浮取鬧還有沒有一點真本事?這讓我怎麽開車回去呀?”
那個青年從容地笑笑說:“這分明是貼上去的畫嘛,揭下來就成了。”說完走到車前彎腰去揭那張畫,邊介紹說:“我叫朱元龍,其實和你同係,隻不過早來了兩年。”
我忍不住一下就笑了起來:“哈哈,你怎麽不叫朱元璋啊?熬了這麽多年才混成個弟弟。”
朱元龍把畫揭下來也隨著笑笑回答:“你怎麽說不出別的評語呀?同其它人聽到我名子的反應一個樣子。”他拿著手裏的畫沉思一下,看著我小心翼翼地問道,“我可以保留這畫嗎?真的很像。”
我臉一下子又燒起來,一把把畫奪過來,窘迫地回答:“不要理那群調皮鬼,我把它處理掉就是了。”說著就要把那張畫撕破。
朱元龍迫不及待地勸道:“別撕呀,你就不會仔細看看,到底像不像!”
我也有些難為情,總不該在人麵前這麽失態。隨手打開車門把畫扔到後座上,對朱元龍擺擺手道:“謝謝你了,下周係裏見。”
回到宿舍把車停下,我從後座上拿畫出來,第一個衝動就是要把它扯爛。可是這張畫卻是印在塑膠紙上的,根本扯不開。隻好拿著它走進宿舍。
“哎,剪刀哪去了?”我問何秀。
“什麽事情把你慌成這樣?看你臉紅得。”何秀急切地問。
“我從布魯克亥文回來去遊泳,結果被人家在車上貼了這個。”我把畫打開給何秀看。
“呀,真漂亮!挺像你遊泳的樣子嘛,剪了太可惜了。誰給你的,海馬王子?”
“唉,你就別鬧了吧!是一群波多黎各半大小子,氣死人了。”
“那就幹脆留下來貼牆上,真的很美。”
“哎,你認識係裏的朱元龍嗎?”
“他呀,可能是在外麵幫導師搞藥物臨床實驗剛回來。人不錯的,該不是買了畫雇那些波多黎各人貼的吧?他倒有資格當你的海馬王子。”何秀哈哈大笑起來。
2。
星期一早晨我到係裏實驗室,打開電腦就去休息室倒咖啡,見朱元龍正坐在沙發上看“紐約時報”。我不由得耳根又有些發熱,衝他點頭招呼道:“早!”
朱元龍把報紙放到茶幾上,朝我笑笑回答:“早,你來得好早。”
“我怎麽好像沒有見過你呀?”我好奇地問道。
“這一年來我幾乎總是在外麵跟導師做藥物臨床實驗。不過我可是早就認識你,你的博士資格考試不是係裏第一名嘛。”
“碰巧了。”我謙虛地回答,心想,我這個導師隻知道挑全A的學生,可是他自己脾氣不好,越來越受排擠,我的學位能否讀下來還難說呢。便順勢問他,“你們還要研究生出去做藥物臨床試驗?”
“高分子藥物目前還是這個樣子。把劇毒的藥物固定在無毒的聚合物裏,比如聚乙烯,聚乙酸等等,然後按病情調節釋放速度。都是給特殊病人特製的,像腦瘤,肝腎腫瘤等。內服毒性太大,很危險,隻好手術放到病灶附近,讓藥物慢慢釋放出來。我這次出去就給一個腦垂體瘤女患者特製的藥,二十年釋放期。手術取出的話,活下來的概率很低,而且十分痛苦。我的畢業論文就是寫這些東西,臨床反應蠻重要的。”
“哦,領教領教。”我是搞芯片光感抗蝕劑的,對製藥並不熟悉。
“你好像隻知道把自己悶在實驗室裏苦幹。平時多同其它組的同學聊聊,眼界會很寬的。”朱元龍看著我意有所指地說。
“好吧,多聽老大哥們指點。”我笑笑就想轉身回實驗室。
正在這個時候何秀進來倒咖啡,見到朱元龍馬上大叫道:“好呀,剛回來就知道跑到海灘上看妹妹遊泳,你用什麽歪點子同曉靜接上頭的?認罰吧!”
朱元龍不好意思地笑笑回答:“你這個人怎麽搞得,專門製造冤案呀?再說那張畫很美嘛。”
我臉一紅馬上跑開了,身後何秀叫著:“哎,你不急走啊!讓朱元龍請客!”
中午回宿舍吃飯,何秀也回來了。進門便說道:“朱元龍這個周末晚上要請係上同學唱卡拉OK,我把你算上了。”
“你怎麽不問問人家?我和他並不熟呀。”我不好意思地回答。
“就你這幅大家閨秀的樣子,等和他熟了煮熟的鴨子早飛跑啦。”何秀走到爐台前貼近我說:“他這個人很不錯的,過去有一個女朋友,也是我們係的,先畢業找到工作就分手了。從那以後他也總找機會離開係裏,見到係裏老人就像是矮了一截似的。認識一下嘛,不然他下周又去邁阿密了。”
“你怎麽還有這個功能啊?十個媒婆九個不得好死呀!”我故意氣何秀。
周六朱元龍借了學校宿舍的活動室,下午就見他同係裏幾個男生在那裏跑來跑去地安排。晚上我和何秀各做個菜過去的時候,係裏的中國同學幾乎都到齊了。王興磊和張昊正在捧著話筒唱“梅花三弄”,沙啞的嗓音五音跑哪去了都讓人同情。王興磊平時就喜歡搞笑,見我一進來臉上馬上露出調皮的樣子要開玩笑。我故意轉過頭大聲問何秀:“哎,你把那個東西藏哪兒去了。”何秀詫異地問:“什麽東西?”
“王興磊的五音啊,是不是讓你給忘在二次離子質譜儀裏麵了,上麵有多少尼古丁這下可以知道了。”
眾人哈哈大笑起來,王興磊把話筒遞給我說:“狠!真狠!你隨便一句話,就可以讓我戒歌三天。罰你唱個“甜蜜蜜”,早點當個小甜甜。”
朱元龍從廚房裏走出來向我和何秀打過招呼,對大家說:“還是先吃飯吧,吃過了再鬧。”
張昊走過去遞給朱元龍一瓶啤酒,拉他坐在沙發上說:“你又沒有女朋友來,約束什麽。大家隨便吧,誰餓了自己去廚房裝飯,我們唱個夠。”
我和何秀進廚房把菜放好,見桌子上的菜已經擺放整齊,就拿個紙盤裝些飯菜出來。
“曉靜要唱‘甜蜜蜜’,唱過才能吃飯。”王興磊大喊大叫。
“不成,我已經餓得受不了了,你們男生先唱吧。”我回應。
這時電視屏幕上正出現“濤聲依舊”,王興磊遞給朱元龍一隻話筒說:“我倆唱這個吧,我就喜歡這歌。”
朱元龍臉色突然變得尷尬,可以清楚見到他臉上肌肉抽搐的顫抖。他回答:“這歌不行,我唱不來。還是你和張昊唱吧。”說完就大口喝了一口啤酒。
等老歌“少年壯誌不言愁”出現在電視上,朱元龍才從王興磊手裏拿過話筒,站起身對大家說:“我來個獨唱,王興磊一邊去,不要逗著我唱跑調。”說完有意無意地朝我瞥了一眼。
朱元龍的聲音很好,第一段唱得有聲有色,剛到第二段高音區,王興磊卻站到他身邊合唱起來,王興磊一唱走調,朱元龍也隨著他唱跑調。王興磊高唱兩句突然停下來,朱元龍馬上又唱回來不跑調了,大家大笑著拍起巴掌。
何秀讓王興磊把“好人好夢”找到,遞給我一個話筒說:“我們姐妹來個二重唱。”
我很喜歡“好人好夢”這首歌,每次唱心裏都有一種感動,就接過話筒同何秀唱起來。何秀剛唱兩句突然把話筒遞給朱元龍,我不由有些緊張,隻是眼睛盯著電視屏幕用心唱。
朱元龍唱得很投入,他的聲音本來就雄厚,唱到動情處更頗有些不加修飾的真樸。唱到第二段我覺得他聲音有些顫抖,眼睛餘光偷偷瞥見他眼角已經流下淚水。
大家玩到過午夜,打掃的時候男生們又喊著明天去海邊烤肉,朱元龍笑笑對王興磊說“不是說好讓我早晨幫去開那個二手車嗎?還會有時間烤肉?”
回到宿舍裏剛漱洗過,朱元龍就打電話來問我明天下午要不要去海邊遊泳,我猶豫著不知應不應該答應他,何秀一旁搶過電話說:“去,我們幾個姐妹本來就要去的,有你做救生員更要去了。”
我目光埋怨地看著何秀說:“傻大姐,你明天把我賤賣了才高興是吧?”
3。
海灘上的天空總是藍的,不見一絲的雲彩。朱元龍遊得很好,揮臂出去,很有力量地朝遠處遊去。幾個姐妹看著對我說:“曉靜,你也快去遊吧,平時盡在淺水區陪我們了。”
我揮臂朝深水處遊去,朱元龍轉頭看見就在原處踩水等著,見我遊近了問:“你過去是遊泳運動員吧,遊得確實好!”
“比二級遠動員稍好吧。”我回答著繼續朝前遊。
“不要再朝深處遊了,出了防鯊網會遇到鯊魚的。”朱元龍跟上來勸。
等我們再遊回來,發現何秀等幾個姐妹已經回去了。我心裏不由得一陣尷尬,對朱元龍說:“我們也回去吧,你明天一早不是還要去邁阿密嘛。”
“是去鹽湖城!兩個星期就回來。”朱元龍回答,又小心地看著我問,“我們可以去看電影嗎,正在演‘戀愛中的莎氏比亞’,據說很好看。”
“好吧。”我看著朱元龍拘謹的樣子心裏覺得好笑,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到電影院的時候前場剛剛開演,要等兩個多小時才有晚上七點多的一場。我問朱元龍:“餓嗎?我請客,去吃牛腩麵。”我知道這個影院附近有一家山東麵館,做的牛腩麵很好吃。
朱元龍開心地笑著回答:“還真感覺到餓了,就去吃牛腩麵。”
我們進了山東麵館坐下,點了兩碗牛腩麵後開始聊起來。
“你是不是一定要像現在這樣必須出差?整天日子漂忽不定的。”
“其實也不是每個地方都非去不可,等這次回來,會好好在家裏寫論文。其實那個腦垂體瘤的治療過程最讓我感興趣,再觀察一陣子,患者的病情溫定後我就把論文寫完了。”
“是覺得待在係上悶嗎?”我想起何秀講過的話便隨便問,話說出口才覺得冒失。
朱元龍不好意思地笑笑,臉頓時紅了起來回答:“沒有那麽嚴重,有些事情好像是前世注定的,說不出對錯來,過去就不再想了。其實多出去走走多些經驗。”他話題一轉說,“昨晚你唱的真好。”
“我每次唱那首歌都有一種很感動的心情。”
“是啊,我也感動。我想你一定看到我流淚了。”
“真的?我可沒有那麽細心。”我把話岔開道,“我老板伯恩特好像越來越受排擠,他如果不當係主任的話可能會好些。”
“嗬嗬,他也夠霸道的,我當時隻有一門課是B+,他說什麽也不要。你估計多久會畢業?”
“應該還有一年多吧,我還有一些數據要做出來才行。”
“盡量朝前趕,伯恩特不一定能再堅持同那幾個年輕教授鬥下去。他們是看準了他心氣太高故意氣他,再說兩年後半導體行業恐怕要沒有現在這麽熱。”
我心裏不禁讚同朱元龍看事情眼光準確。我也在擔心有一天伯恩特會從係主任的位置上垮下來,整個半導體行業的事情倒是其次。
‘戀愛中的莎氏比亞’是個不錯的輕喜劇,看過我有意問朱元龍:“你覺得這個電影好看嗎?”
“嗬嗬,有一點不符合邏輯。不過我倒希望像莎氏比亞那樣,能獲得意外的靈感。”
“那你就等著吧,麵包會有的,牛奶也會有的。”我故意逗他。
朱元龍送我回到宿舍門口突然戀戀不舍地問:“我可以給你發信嗎?”
我心裏一熱,嘴上卻不肯說出來,調皮地回答:“信?什麽信?以前有男生給我發信,氣急了我都給他貼出來過。”
“什麽,那麽恐怖啊!”朱元龍故意做出大驚小怪的樣子說,“看來我過了今晚悄悄走掉算了,換我會瘋掉的。”
4。
星期一下午剛剛做了一點實驗,回到桌前看到電腦裏有朱元龍的信來,打開一看隻有短短幾句話:
“曉晴你好!
謝謝你昨天陪我聊天看電影,我真的是好開心,是很久沒有過的那種開心。我已經到酒店了,明天才去醫院。”
我馬上調皮地回道:“謝謝你發信報平安,這封信貼到走廊留言板上去了。”
時間不長就見到朱元龍回信:“那麽你把這封也貼上去吧,我真的很喜歡你!”
我心裏覺得熱呼呼的,但是覺得有些太突然了。又怕再開玩笑他會當真,就把他的信關閉後繼續做實驗。
傍晚回宿舍前再看電腦信箱,發現朱元龍長長的一封信,裏麵不僅介紹了他來美後的感受,也把同以前女友分手的經過,家裏的情況等統統介紹個詳細,末尾又勸我該換導師就盡早換導師,免得伯恩特一旦發生變化,我再找導師就來不及了。
我知道朱元龍這次是認真的,而且對他印象也很好。我不喜歡那種明明喜歡一個人卻故做毫不在乎的做作,就馬上回信給他:
“你好!元龍:
謝謝你信裏對我的建議。實際上隻要伯恩特還是係主任,我就是換導師又有哪個教授敢要我呢?還是順其自然吧。
我也很感謝你能夠這樣對我推心置腹地說了這麽多話。我對你的印象也很好,希望你集中精力把要做的事做好,每天把你觀察到的臨床經驗寫信告訴我,我也會學很多東西的。
祝你順利!”
從這以後,每天朱元龍都寫信過來,講了他的臨床觀察後就聊一些家常,我也漸漸地覺得不讀他的信心裏好像少了一點東西。但是因為時差,我必須等到晚上八點多鍾才能離開實驗室。我知道自己已經愛上他了。
周五晚上我剛給元龍回過信,伯恩特走進來了。他拉過張椅子坐在我旁邊說:“周五晚上也要弄這麽晚?”
“我還有一些數據要處理。”我支捂道。
“這個暑假再給你加一千元,你做得不錯。”
“什麽,還要再給我加一千元?我錢已經夠用了。”我感謝地回答。心想,這個暑假並沒有什麽特別呀,一切都按步就班。
“你的確做得不錯。”伯恩特認真地說,臉上露出讚許的神態,“你如果打算轉到卡內基.梅隆去,我會推薦你的。那是我的母校,他們還相信我。”
什麽,剛給我加一千元,就讓我轉學?我心想這種事情也隻有伯恩特能想得出來,就不在意地回答:“謝謝!我在這裏很好,學了很多東西。”
伯恩特站起身來笑著說:“好吧,你再想想。如果轉學我會推薦你的。目前的學術環境,不在你做多少,政治,政治!你明白嗎?”伯恩特道過晚安轉身出去了。
周六早晨元龍打電話過來,我對他講了伯恩特給我加錢並告訴我轉學的事情。元龍詫異道:“真是怪人!給你加錢,還讓你轉學,什麽意思?等我回來再好好想想。”
晚上朱元龍從鹽城市回來就打電話讓我馬上過去。他住在一個單元宿舍,距離我們這棟樓並不遠。我馬上換件衣服,對著鏡子照一下,縷縷額前散下來的頭發,就朝元龍宿舍走去。
在元龍門口等了有四五分鍾,才聽到他急匆的腳步過來開門。搞什麽名堂,我心想。走進一看頓時把我驚呆了。
不知他哪裏搞來這麽多的紫丁香!他把整個客廳的牆上距離幾尺就掛上一枝,丁香旁邊則點上紅燭。百葉窗拉下來擋住窗外的燈光,隻見整個屋子都擺著丁香,在燭光的輝映下顯得紅鬱而又熱烈。餐桌上更放了一大束丁香,周圍擺上的九顆紅燭搖曳著燈火。紫映著紅,紅襯著紫,滿屋都是清新的丁香花馨。我不由得一陣感動,覺得心也跳得快起來。
“這個季節裏,你,你從哪裏搞來這麽多丁香?”我覺得臉燙得滾熱,馬上關上門語無輪次地問道。
元龍略微有些拘謹,孩子般地開心笑著回答:“我住的酒店外麵,一排灌木型丁香都在盛開,剪回來給你一個驚喜。”他快步走到餐桌旁,從桌上的一束丁香裏抽出一枝遞給我,“看這一枝都是五瓣丁香,送給你。”
我頓時心裏好一陣激動,忙接過來舉到嘴邊,好一陣沁人肺腑的香馨。“謝謝你,你真的好有心。”我雙手顫抖著輕聲說。
元龍順勢握住我的手,放到嘴上輕吻起來。“知道我有多麽愛你嗎?你就是今後會給我靈感的那個天使。”他眼睛裏流出淚水來,“原來,我以為今後的生活心是死的,可是我遇見了你!”
我用手擦拭著元龍臉上的淚水,自己卻抑製不住眼裏的熱淚:“我是幸福的,你知道嗎?我終於有了自己的初戀。”
元龍手撫摸著我的臉,把手指上沾著的眼淚放到唇邊吸幹。他突然吻起我的嘴唇,我閉上眼睛任他吻著,心裏一陣熱浪,一陣慌亂。
稍後我們安靜下來坐在桌旁,我問:“這麽多的丁香,你是怎麽帶回來的呀?”
“嗬嗬,我把衣服全部放個紙箱裏了,行李箱用來裝這些花。”元龍輕聲回答,一字一句地說“我愛你,你知道我有多麽愛你嗎?”
“我也同樣愛你。”我把頭埋在元龍的懷裏回答,我撫摸著他那張棱角分明的臉,心還陶醉在剛才熱吻的激動裏,許久才站起身來說,“你剛回來累了,我去煮飯。已經快十點了。”
“還好,在鹽湖城現在不到晚上八點鍾,你不要急。”元龍輕柔地勸道。
看元龍吃著飯,我問:“你今後還出差嗎?”
“不去了,除非老板硬要我去。好好在係裏寫論文,也陪你。”
等元龍吃過我幫他把碗筷洗了,便告辭道:“不早了,明天再來看你。”
“明天我去找你,我們還是去海邊。”元龍又吻起我來,我任他吻著,輕聲說:“我會是個好妻子的,你信嗎?”
“我信,當然信。我真是好幸福好運氣。”元龍回答著又拿起那個五瓣丁香的花枝放到我手裏,輕聲說,“真是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5。
“你說,我老板為什麽要給我暑假加了錢還要讓我轉學?”在海灘上曬著太陽,我問元龍。
“是呀,我也在想。這有些不太合乎邏輯吧。對你好,可是又要讓你轉學,究竟是什麽原因?”元龍略有所思的回答。
“他那個人怪是很怪,雖然脾氣不好,但是心還是很好的。他對這幾個新來的年輕教授們不是很好嘛,三個人的起步基金都是從他課題費裏撥的,特別是李查理,見他找不到出處,硬花很大力氣說服學校把他留下了。可是這三個人就是要同他過不去。”查理.李本來是伯恩特的博士後,伯恩特幫他留下來做助教,現在卻加入另外兩個新教授陣營同伯恩特的惡鬥。
“凡是總有個原因吧。你們做學生的當然隻要覺得導師幫助大,就會認為他好。我看還是留點心計好,不行轉到我老板這邊來。”元龍勸我。
“可是我根本不懂製藥啊,再說你老板願意這樣做嗎?而且伯恩特對我很好。”
元龍在係裏呆了兩個星期,這兩個星期裏除了寫論文,其它時間都同我在一起。我們的關係很快就在係裏傳開了,大家見麵都是祝福的笑臉,我覺得十分滿足。
周五下午元龍和我出去打網球回來,伯恩特笑融融地走進實驗室,揚手把握著的彩紙炫耀一下說:“百老匯的歌劇,今晚的,你倆要不要去?”
“要,當然要去”我迫不及待地接過歌劇票,連忙道謝。元龍見了也隨我稱謝,對伯恩特道:“哎,你對自己的學生真好,我就不明白當時為什麽不肯要我?”
“哈哈!不是同你解釋過嗎。不是我不想要你,是你導師太想要你。高分子藥物是科技潮流,你畢業後會比我的學生混得好。”伯恩特拍拍元龍的肩膀,回他辦公室去了。
“會是這樣子嗎?”我看著元龍問,“你也說再過幾年半導體業會滑坡。”
“不管它吧,先把課題搞好。無論如何,隻要自己有能力,哪一行都會做得好。”元龍回答,看了看我手裏伯恩特剛給的歌劇票說,“倒也是,係裏的老教授們並沒有把伯恩特的性格當回事,都跟他合得來,隻這三個年輕教授能把他怎麽樣?”
“問題是他們三個人抓住伯恩特性格特點在存心氣他,但願我畢業之前不會有事吧。”我的確有些擔心,又問元龍,“你除了出差,沒聽到係裏其它教授怎麽看?”
“我在係裏像你一樣,從來不出實驗室辦步的,要麽你也不會才認識我。其實這一年裏加起來我也有八個來月是在係裏的,有時我也聽我老板同其它教授談到伯恩特,除了說他脾氣暴躁沒有規律可循,對他評價還是不錯的。倒是那個李查理見人沒開口頭先搖晃得讓人覺得暈,看著不舒服。”
“好吧,你先讓我把下午的事情做完,晚上我們早一點去看歌劇。”我在元龍臉上親一下,送他出了實驗室。
在紐約生活如果沒有去過百老匯的歌劇院,就好像北京人從沒有去過天壇。我和元龍都被歌劇院富麗典雅的氣氛和歌劇演員的精湛技藝所折服,演出結束還遲遲逗留在那裏。
“要麽我們下個星期再來?”我故意逗弄元龍。
“再來?這一場歌劇要花掉我一整年的啤酒錢喲!”元龍麵色誇張地回答。
“你平時出外麵晚上怎麽過呢?”
“看小說,要麽就上網看新聞,有的時候無聊透了,中文網上的新聞全看過了還一次又一次地刷屏幕。據說中文聊天室的軟件開發很火爆,幸好現在遇見了你。”元龍又有些動情。
朝停車場走去的時候,路過一家上海餐館。開車回學校宿舍還需要一個多小時,我問元龍:“餓嗎?要不要吃過宵夜再開車?”
餐館裏都是剛看過歌劇的觀眾,情侶們一雙一對地對麵坐著,昏暗的燈光下顯得十分詩情話意。侍應生把我們領到裏麵靠角落的一張桌子旁,把放在杯子裏紅燭點亮問:“二位要不要喝點什麽?”
看著元龍意猶未盡的樣子,我回答:“來兩杯紅酒吧,另外再給兩杯冰水。”
兩杯紅酒上來了,元龍伸過雙手緊緊地握住我的手,深情地說:“感謝你,真的很感謝你。我是最幸福的。”他拿起一杯紅酒放在我手裏,自己端起另一杯,激動地說:“為了我們的愛情,幹杯!”
我同樣十分興奮,接著回答:“為了愛我的人,我們幹杯。”
“我會深深愛你的,直到永遠。”元龍喝了一小口紅酒,溫柔地說。
我們甜蜜地喝了第一杯紅酒,又向侍應生要了兩杯,我勸道:“當心點,吃過還要開車,我喝過一杯就有些醉了。”
第二杯紅酒我隻喝了半杯,就覺得頭暈得厲害,臉也燙燙的。趕緊要一碗餛飩,吃下不久就有些神誌不清了。恍惚覺得侍應生幫元龍把我撫到車上,然後就睡著了。
第二天早晨醒過來,頭仍然有些暈。我睜眼見是合衣躺在元龍的床上,身上蓋著他的薄被。我突然有些心慌,連忙起身進洗漱間對著鏡子打量一下自己,見衣襟上昨晚有紅酒吐出來的痕跡,顯然元龍是見我醉得不行就讓我在他床上睡了。
我走進客廳,見元龍自己合衣睡在沙發上,身上隻蓋了一條毛巾被。已經是早秋了,早晨起來隱約感到些微的秋涼。我走進寢室把那床薄被拿出來蓋到元龍身上,這時電話響了。
是何秀,我一接過電話就聽見她焦急地大叫:“朱元龍呢?你讓這個壞蛋接電話。他是談過女朋友的,怎麽能這麽快就留你過夜?”
我臉一下就燒起來,連忙回答:“我沒有事的,昨晚看過歌劇一杯紅酒就醉了。元龍還睡在沙發上,真的什麽事也沒有。”
何秀在電話裏舒了一口氣,將信將疑地說:“這就好,嚇死我了。你可要小心啊。男人們得到你越快,越不懂得珍惜!”
我小聲咯咯地笑起來,對何秀說:“按你這麽說,我昨晚是虎口脫險了?”
何秀也笑起來,輕鬆回答:“這還好,看來我們係上幾位大姐還是看對人了。”
放下電話,看著元龍還在沙發上酣睡,我心裏不禁一陣感動,這是個可以讓人放心的人啊。連忙進廚房準備早餐。
我煮了一鍋稀飯。見冰箱裏有生菜,就拿出來加上蚶油略炒一下,看上去綠盈盈的十分清淡。把飯菜擺好在桌上,元龍醒了,走過來從後麵摟住我問:“昨晚睡得還好?”
“真是出醜,喝那麽一點酒就醉了,害得你睡在沙發上。”我過意不去地回答,轉過身親著元龍的臉。
“是我不好,知道你喝不多就不應該要第二杯。”元龍吻著我輕聲說。
“你真好,這麽珍惜我。會不會凍感冒?”
“我身體好著哪,睡一星期沙發也沒有關係。”元龍回答著,把我摟得更緊了,流出淚水來說,“我怎麽會不珍惜你呢,我曾經失去過的,如今你給予我更多,我會永遠都珍惜你的。”
6。
元龍剛去邁阿密,伯恩特又告訴我秋季裏再給我加兩千元資助,又提起幫我轉到卡內基.梅隆。我有些不以為然,以為他在開玩笑,看看係裏一切都似乎正常,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這樣。晚上同在元龍在電話裏提起,元龍不解地說:“他怎麽會對你這麽好?看樣子他一兩年之內在係裏問題不會太大。為什麽要這樣做,你想辦法去問問清楚。”
“早晨好!”第二天早晨見伯恩特進了辦公室,我隨後追了進去。
“早晨好!你有沒有想好要轉學呀?”伯恩特開門見山地問。
“是你覺得我的課題做得不好?按現在的進度,明年秋天我就可以答辯了,為什麽還要轉學呢?”我站在他桌前不解地問道。
伯恩特擺擺手讓我坐下,歎了口氣說道:“對你講了,暫時不要告訴任何人,我打算離開這裏。其它幾個的數據基本都夠寫論文了,隻有你現在還不行,我必須及早安排。”他人連椅子都轉過去看著窗外說,“我自己也知道自己太容易衝動,對人也往往要求太高。可是如果總是這樣被動讓人氣的話我會瘋掉的,你知道嗎?趁著我現在還能夠幫忙,趕快轉學離開這裏。”
我無言了,這才明白他為什麽從暑假開始就讓我轉學,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話安慰他,道聲“感謝!”就緩緩從他辦公室走出來。
晚上我打電話如實把伯恩特的話告訴他,元龍沉吟一下緩緩地說:“等我回來再好好商量吧,不要轉學跟我老板做也可以呀。”
“可是那等於是從頭做起呀,我現在對你們搞的東西根本就不懂,你老板肯要嗎?”我焦急地問。
“那你為什麽要轉到卡內基.梅隆?是不是伯恩特也要去那裏,他為什麽對你這麽好?”元龍聲音有些激動。
我沒有回答他,隻是拿著電話靜靜地聽著。他稍稍緩和一下說:“好吧,等我回來再說。周五晚上你來機場接我可以嗎?”
“我當然會去接你的。”我怏怏地回答,把電話放下。
周五下午元龍打電話到實驗室來告訴我患者似乎有藥物反應,還要留下來觀察一個星期,問我有沒有問題。我想應該沒有問題的,就告訴他安心留在邁阿密,確定回來日程再通知我。
周一早晨剛進實驗室,見來的人都慌慌張張的,我忙問發生了什麽事情。原來伯恩特早就患偏頭痛,星期天去紐約出了車禍,現在人在醫院裏。我聽了頓時心裏一涼,知道這下不要說把學位讀下來,甚至連轉學的事情也已經無望了。我急忙打電話找到元龍,他聽後也覺得事情麻煩,安慰我說回來就同他導師談讓我轉過來。
轉到元龍組裏去我是要從頭做起的,何況他導師收不收還難說。一個星期裏我趕緊準備成績單,盡管知道通過正常手續申請任何學校春季入學都已經晚了,還是把申請盡快用快遞寄了出去。
元龍回來了。去機場接他的時候我買了一大束水仙,等他從出口出來,見他手上也是拿著一大束的水仙花,我倆對視著不禁大笑起來。回到宿舍,元龍把從邁阿密買到的拉美式連衣裙從箱裏拿出來,又拿出一個很好看的銀質項鏈放到衣服上,在我額頭上親一下問道:“怎麽樣?我一直都擔心不協調。”
那是件白顏色的連衣裙,上麵稀落有秩地印著一顆顆棕櫚樹,碩大的棕櫚葉在胸前背後舒展開,看上去典雅大方。把銀項鏈放到胸前更顯得樸實大方,小小的紅色雞心恰到好處地點綴著素底上的綠葉。我親一下元龍的臉,誇他很有審美能力,就進洗漱間換上這件連衣裙。走出來元龍一下子把我抱住,連連說:“美啊,真美!”
我親著元龍的臉說:“謝謝你!你心裏總是這樣想著我,真的謝謝你!”
元龍依然抱緊我說:“曉靜,我們結婚吧。我受不了了,走到哪裏都一刻不能沒有你。”
我摟緊元龍的脖子,把頭放在他的胸口回答:“我是你的,今生今世無論走到哪裏都是你的。”
元龍抱著我走進寢室。
我把要同元龍同居的想法告訴何秀,她馬上反對說:“不行,這太唐突。他明年春天就畢業了,你現在如何安排自己還沒確定呢,如果同居,還不如馬上結婚!”
“可是我實在愛他,又不想成為他的累贅。隻要愛了,何必在乎方式。”我為自己辯解。
“你們這一代人啊,做事情總是憑著一腔激情。但是你就沒有想過,愛情不是能夠從生活的其它方麵隔離開的。”何秀無奈地說。
搬進元龍宿舍兩個星期,除了給他燒飯外係裏我都懶得去了,尤其是見到那三個年輕教授的時候,氣馬上就不知不覺地上來。今天下午去係裏拿支票,偏偏就撞見李查理。看他一幅洋洋得意的神態,我馬上就把臉轉過去。
李查理卻故意走上來搭訕:“曉靜,組裏其它幾個學生我已經安排年底答辯了,你有什麽打算?”
“我還沒有想好。”我淡淡地回答。
“你可以繼續你現在的課題,有問題同我商量嘛。其實你隻需要一個教授掛個名就可以了。”李查理皮笑肉不笑地說。
回到宿舍裏我大哭了一場,想想李查理剛才的得意樣子就覺得惡心。想起西部的時間還是上午,就拿起電話來找南加大化學係負責研究生的教授。
“你的申請已經晚了,不過我們這裏恰好有一個教授還想要一個學生。你的成績很好,課題也比較吻合,可不可以來麵試?”那個教授問。
“當然,當然可以去你們那裏麵試。”我喜出望外地回答,馬上就把麵試日期確定下來。
接下來就是上網訂機票和酒店。一切安排就緒,進廚房做飯等元龍回來。
晚上元龍回來吃過飯我講起要去南加大麵試,他笑笑淡淡地說:“你動作好快呀,看上去已經有希望了是吧?”
“我就是不想留在係上再見到那些人嘛。”我生氣地回答,“再說你老板也不一定願意得罪那幾個人收我。”
元龍拉過椅子坐到我身邊,握緊我的手說:“曉靜,你現在已經不是一個人了,為什麽事先不同我商量。”
我看著元龍認真的樣子覺得好笑,便開玩笑回答:“我又不是撇下你去刑場,急什麽?再說無論我走還是留下,明年春天你畢業了我們總是要分開一段時間的。我已經是你的妻子了,不是嗎?”
元龍依然心事重重地說:“去麵試看看可以,至少知道南加大是什麽樣子,都搞什麽課題。我明天就同我老板講,看他可不可以要你。”
第二天中午元龍從係裏回來,顯得悶悶不樂。我猜測是他老板那裏有問題,便盛了飯讓他吃,自己看著他猶豫著該不該問。元龍給我也盛上飯勸我一同吃,緩緩地解釋說:“同你把這件事講了你不要著急。我老板說伯恩特目前的情況還難說他今後就不到係裏來了,也許幾個月以後康複了,又失去去其它地方的機會,還要留在係裏。因為李查理也算是你們組的,你現在同他做比較合適。”
“這是我早就想到的了,李查理那個人的為人,他不會讓我們任何人輕易畢業的!”我沮喪地說。
“那我還是要我老板收你,逼急了他,他也不好不同意。”元龍下決心地說。
“可是你有沒有替我想想,徹底從頭做起要耽誤多少時間?”我生氣地抱怨著。
“那你就一個人自做主張?你現在已經不是一個人了,知道嗎?”元龍也有些激動起來。
“我已經是你的事實妻子了,難道還會跑掉不成嗎?”我一急眼淚就流了出來。
“那你搬過來時為什麽不願意結婚,我們現在就結婚,你去哪裏我都讚成!”
“就是結婚,我也不是你的附屬財產!你懂嗎?”我大哭起來,進屋收拾自己的東西,嘴裏不停地嘮叨著,“你不支持我,我現在就搬走!”
元龍坐在椅子上臉色變得鐵青,氣急敗壞地回答:“你搬啊,無論你怎樣搬來搬去,失去的是你自己的初戀!”
這之前隻要元龍說幾句安慰我的話,我都會把東西放下來同他撒嬌,但是他的這一句話真正傷到我的疼處。我拿過毛巾浸水把臉擦幹淨,冷冷地對元龍說道:“朱元龍,記住這句話是你說的。我下午一定會搬出去的,在這之前希望你不要在家裏打擾我,我需要安靜!”
朱元龍站起來垂頭喪氣地走出去,“咣鐺”一聲把門帶上了。
我眼淚頓時又流出來,暗問自己,難道這就是我為之激動為之付出的戀情?我拿起電話打給何秀,要她從係上回來幫我再搬回去。何秀勸道:“好像沒有你說的那麽嚴重。其實南加州那裏製藥業這幾年很興旺,你真去那裏,朱元龍畢業後也去那裏的希望很大的。既然這家夥一時轉不過彎來,你就搬回來住幾天把麵試準備好,這可是大事情。”
我去了南加大三天,見到未來導師後介紹了自己的課題後,負責研究生教學的教授告訴我可以春季就轉過去,免去我的博士資格考試,承認全部學分,並繼續現在的課題,這樣三年之內保證我會畢業。
我高興地從加州回來,下了飛機卻內心一陣悵然。我沒有馬上回宿舍,而是直接把車開到海灘。
已經是晚秋了,海灘上遊人稀落。我一個人獨自在沙灘上走著,回憶著同元龍這近半年的愛戀,淚水不禁又滴落下來。我要的多嗎?我心裏問著自己,我隻是想做一個真正的自我,愛了,付出了,可是我畢竟不是愛的附屬品啊。我就這樣在海邊走走停停,望著大海在夕陽沉落時綿延不斷的波濤,聽著海浪低沉雄渾的聲響,覺得心裏好冷。正在這個時候,身後有了熟悉的呼吸聲和那種熟知得不能再描述的味道。我轉過身見元龍正站在身後。
“問過何秀你今天回來,所以就猜想你來這裏了。”元龍把他手裏的風衣給我披上,溫柔地說,“我好混啊,就沒有想過南加州有那麽多製藥公司。”
我把風衣朝上拉拉披嚴,悵然問道:“告訴我,為什麽要雇那些波多黎各人給我車上貼畫?”
“我是愛你的,愛你的呀!”元龍眼角流下的淚水在夕陽的餘輝裏發亮。
“可是愛情不是你用了心思得來後,就變得不可理解的自私。”
“相信我。我知道我太自私了,但是我會改的。我對你的愛是永遠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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