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會 · Limo · 水痘
悅林
女兒在網上得知自己的SAT成績以後,對我說,“媽咪,我的成績還不錯,能不能讓我參加今年的Prom舞會?”
女兒在試探我,她慢慢地學會與我Negotiate 談判了!
“我要問一下瑪格麗的媽媽”,我沒有直接給女兒答複,我覺得我需要了解情況。我自己的高中是怎麽畢業的,一點印象都沒有,那時好象每人都為了能高考而興奮著,連個小型或簡陋的聚會都沒有過,沒有任何紀念物,連個畢業照都沒拍過,想想真夠蒼白的。
“高中畢業才有Prom的吧,你還早著呢”,我不以為然地說。
“Junior 也可以參加的”,看樣子女兒很想去,但她又用很平靜的聲音和語氣與我談,盡量表現得平淡。
我一直沒有機會與其他家長通氣,幾天後,女兒又將舞會的話題拿出來,我不得不好好考慮。
“媽咪,這次舞會是學校辦的,老師和同學一起策劃的,緹斐妮也去,她還是其中的計劃者呢”,緹斐妮是一位非常優秀的女孩,來過我家,學業和體育幾乎是全能發展的,在眾多朋友當中,好象隻有這個女孩是我女兒承認自己不如她的。女兒是想用緹斐妮來誘導我允許她去參加,意思是說,喜歡去玩的都是聰明的好學生,讓我別擔心她。
“我是怕你分心,為了參加舞會要操心穿什麽,怎麽打扮,乘什麽車。你現在應該一鼓作氣,六月再考一次SAT,然後就可以盡快與SAT說bye-bye。整個暑假就可以去修你喜歡的課,還可以做義工,我還要帶你去加拿大呢”。
“我如果報名六月份再考一次,你就讓我參加舞會了?”
“好吧,盡你最大的努力將SAT準備好,不管成績如何,這次考完就不再考了。” 說完, 女兒隨即在網上注冊了第二次報考SAT I。
就這樣,我有條件地答應了女兒可以參加今年的Prom舞會。
但我還是將這事兒與老公通報了,畢竟是女兒平生第一次參加這種活動,又是在今年女兒出了車禍之後,對我們來說這是件大事,我不要單獨承擔責任。我還告訴老公,女兒要與同學共租禮賓車(Limo)去長灘水族館去參加大型舞會,老公也體諒女兒需要朋友,需要出去,不能老被我們家長栓著,他說,“那我們送她去,我們也去玩去,我們也要坐坐Limo”。
晚上,女兒上樓來,一臉委屈和無奈的樣子,“我說又怎麽啦?”
“媽咪,很丟人的”,她用embarrassing這個詞兒,氣噓噓地接著說,“老爸說他也要坐在Limo裏,要不然就不讓我去參加舞會!”
我哈哈笑了一通,也夠磕磣的!看把這女兒急的,跟我求救來了,想象著一群青春玉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第一次坐Limo,第一次與男生跳舞,要一路狂笑,一路風流,要一掃SAT、AP串串考試帶來的塵腐之氣,現如今卻要夾雜著一個“土裏土氣”的老中老爸,英文不通,說起話來,嗓門高八度擋都擋不住,還不如不去呢。
“Limo就省了吧,我們開車送你去,叫上你們同學和舞伴”,我把與老公商量好的辦法說給女兒聽。
“Limo司機是專業的,你們開車並沒有比Limo司機更安全,再說我若不坐Limo,其他同學就要多分擔車錢”,女兒與我據理力爭。
“那你的一份錢我給你出了,我們還是要親自送你去”,我說。
“你並不怕租Limo花錢,根本就是要盯著我,跟著我!”
女兒氣嘟嘟的,眼圈都紅了。
“今年不一樣,你剛剛出過事,我們經不起任何意外打擊了,難道你都忘了!這就是有條件地讓你去,”我並沒有被女兒的眼淚感動。
“我知道你是出於好意(good purpose),想保護我,但對我來說很丟人現眼(embarrassing )的”。
好不容易找到這兩個詞來形容自己的處境,女兒說著說著就哭開了。我能想象得出來她的委屈,她怕朋友嘲笑自己的家長,覺得自己在同學和朋友麵前很沒麵子。
“這有什麽丟人的,去這麽遠的地方,一幫小孩在車上發颮,怕你再出事!小孩子一幫人聚到一起就沒了清醒的頭腦,平時的理智也會喪失掉,你們這個年齡頭腦還沒長完整呢。還是我們送你去比較放心,趕緊把Limo 退了”。
“這是美國傳統!”女兒氣急之下,又找到了一種說辭與我抗爭。
“你不是要節儉嘛,擺什麽排場?拿Limo的錢捐給無家可歸的窮人多好!”我也要與女兒argue一下,論論理了。“黃毛丫頭開始奢侈了,家長要是手頭緊一點,是不是借錢都要給你們去搞這個‘傳統’呢!算算這筆費用還挺可觀的,租Limo,還要買禮服,做頭、化妝、拍照,我們當年結婚都沒這麽隆重過”。
我問她,“門票要多少錢”,她說,“一百多,含晚餐,但是senior 高年級的一名男生說幫我出門票”。
原來是有男生請她,怪不得這麽堅決要去!女兒象擠牙膏一樣,問一點,給你擠一點出來,現在又抖出有男生。我更加堅決要親自送她們了。
為了爭取能夠參加這次舞會,女兒還是順從了我們的意思,一一打電話給同學,讓那邀請她的男生和另一對同學共乘我們的車,於五月二十一日晚參加長灘大型舞會。
離舞會還有一周,禮拜五的晚上,我陪女兒在梅西(MACY”S)百貨店挑選了禮服和舞鞋,又選了一個黑色的小包包,總算把“行頭”給備上了。我是希望早點備好,少一件讓她分心的事,好讓她安心複習SAT。
回家後,女兒試穿了一下黑藍相間的連衣裙,我把老公也叫來觀摩女兒,想象著女兒初出茅廬,第一次參加社交活動,應該是很有意義的。能幫她就幫她一把,讓她亭亭玉立,出類拔萃。
健壯型的女兒並不適合穿連衣裙,買高跟鞋都有些困難,不是太緊就是太高,梅西女鞋部的店員幫我們一次次從倉庫裏拿鞋時還說,“我也剛剛參加了畢業舞會,實在不行,你就挑雙拖鞋好了,到時候我們都光著腳丫子跳舞的”。
“有人穿禮服,腳底下穿運動鞋的”,女兒說。
“白宮舞會都可以穿馬靴呢”,我說。
都說加州的女孩不會穿高跟鞋,這回可是得到驗證了。我女兒前年曾經穿著一雙拖鞋一路拖到上海、杭州,可把外婆心疼得直罵我不會做娘,連雙鞋都舍不得給她買,拉起外孫女兒就上街給她買鞋去。
“我看很多小說和電影中都描寫,美國人的第一個男女朋友都是在高中Prom上認識的,你要小心嗬!”我把自己的顧慮直接對女兒說出來。
“我不會的,媽咪,現在還沒有一個男生讓我看上的”,女兒在安撫我呢。
女兒第一次與朋友出去玩,去城中心參觀車展,遭遇了生死隻有一線之隔的嚴重車禍;這一次好不容易,經過一番努力和抗爭,女兒得到我們的同意,準予她“有條件”地參加一年一度的舞會。正當一切準備就緒,上帝卻開始作弄起我女兒了,不早不晚,就在這個離舞會隻有六天之遙的周末,我女兒從額頭開始到全身長出每人一輩子都隻會碰上一次的水痘(chicken pox)。不知道“豆蔻年華”的說法是不是指這個現象?
周六下午,我帶著她參加一個財務講座,讓她在隔壁的辦公室看書。後來她催我回家,說有點不舒服,額頭上有幾粒青春痘似的小紅點冒出來。手臂上也有一兩點蚊子咬過似的痕跡。晚上回家後,她有些癢,後背也有些小紅點。我懷疑是周五晚請紐約來的經銷商吃飯,順便帶著女兒,她吃了兩顆鮮蝦過敏了。平時她並不過敏,最近壓力大,免疫力低了,就容易過敏。
我上次臉部皮膚過敏就是靠蘆薈膏塗好的,於是到院子裏剪了幾片蘭姨種的蘆薈,剝開,女兒伏臥在她的床上,我將新鮮蘆薈汁塗抹到女兒的背上,額上,脖頸上,老公開玩笑地說,“第一次看到女兒的背,怎麽這麽寬嗬!”
周日上午起床後,女兒身上,脖子上,背上,有更多的小紅點冒出來,我慌了。醫生診所不開門,去超市的藥房,該有藥劑師先買點OTC櫃台藥來吧。老公開著車,我們一家三口就去最近的一家艾伯盛超市,藥劑師一看就說,水痘(chicken pox),指點我們買一種抗過敏的外用膏藥和口服藥。老公在停車場上就給女兒額頭和臉上抹膏藥,希望她盡快康複,好在一周後照樣去參加舞會。
我們隨後帶她去看中醫,也說是水痘,吃了幾貼藥就好,我煎了草藥,讓女兒一罐罐地喝中藥。
這天晚上,我看著女兒全身難受,越發憐愛,這孩子總算在成年之前將該經受的磨難都經受了。
女兒在學校裏的環保項目做不了公關和外聯經理了,她是負責將新聞稿擬好發到各個媒體,還要安排電視台來采訪。我答應幫她聯絡中文媒體的,還要幫她翻譯成中文的。
我把電話遞給她,她趴在床上,背上的白色膏藥是我給她點上的,她在電話裏一一通知項目組的其他同學,說她會用電郵發資料給大家,但經理不能做了,籌款的玩具都聯絡好了,市場部的經理要去城中心一個公司提貨。那是昨天我幫她聯絡的,做玩具的朋友聽說他們是為了環保籌款,說,隻管來拿,要多少都可以,賣不掉再還給他。
女兒又打電話給那男生,說自己不能參加舞會了,門票要想辦法退款。
我看著女兒一夜之間成熟了,此時,我真希望她能早日恢複到原來的嬌嫩和細膩的皮膚,能美美地乘著我們的SUV去參加舞會,哪怕玩到再晚,我們都會在離舞會大門不遠的地方等她,看著她興奮過後的樣子,平安地接她回家。
周一,我帶女兒去看家庭醫生,她在診所等候時,雙手作憑空彈鋼琴的樣子。我女兒平時不喜歡彈鋼琴,但今天那手勢很漂亮,鋼琴訓練過的手,我好久沒有看過她這樣彈著。她是在控製自己,讓自己不要去抓、去撓那些讓她坐立不安的、奇癢無比的小疹子。
“平時是你管住我,盯住我,不讓我摳指甲,你現在可要挺住嗬”,我給女兒打氣。
“說起來容易,尤其是說別人容易,做起來難嗬”,女兒大人氣地說。
“我不知道那天下午在一起玩的小孩會不會被我傳染了?”女兒沉吟後,提醒我,我於是打電話給宗先生,跟他打招呼,萬一其他孩子過幾天得水痘,應該知道是被我女兒傳染的,因為女兒說她同班的倪可爾剛剛得了水痘,休假一周。
醫生一看女兒的臉就讓護士開出一周的請假條,讓我給學校送去。
這個周六,本來是我女兒參加舞會的日子。(5/17/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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