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悅林:寧靜的夜晚

(2005-04-13 13:06:26) 下一個

寧靜的夜晚

 

悅林

 

 

這是一個寧靜的夜晚,我帶著女兒散步。還能看見半輪落日,紅紅的,正在遠處的山頂臥著,蛋黃似的溫暖,沒有灼熱感,春涼未退。

 

鄰居大衛牽著三頭馬又從那荒草兮兮的馬道上冒出來了。他也許忘了,我上次攔住他,給他和他的馬拍了幾張照片。今天,我跟他打了招呼,然後問他,“你的馬們都叫什麽名字?”

 

他指著左手牽著的那頭深棕色馬說,“她叫cinnamon ”又指著中間的顏色淺一點的馬說,她叫“ally,”他右手拽住的那頭叫“ cappi”。

 

“怎麽看他們的性別?”我好奇地問。

 

cinnamon是媽媽,ally是她的女兒,cappi ally的爸爸”。

 

“原來還是個三口之家呢,跟我們家一樣,”我說。

 

“你們什麽時候要騎馬,盡管告訴我,我來幫你們”,大衛很豪爽。

 

“謝謝!”我們繼續趕路,身後是馬們的蹄蹋聲。

 

“他應該有個口袋沿路把馬糞收走的,”女兒說,“大衛沒有這樣做,會被鄰居告的”,聽女兒一提醒,我不自覺地低頭看這鄉村的柏油路麵上有無馬糞的痕跡。

 

“社區警衛可以先寫信警告他,然後開罰單,”女兒接著說。她並沒有因為大衛提議的讓我們騎馬的好意而感到興奮或感激,她想得更多的是社區的環境和規章製度。

 

一路上我給她講了兩個故事,是昨晚剛剛從雜誌上看到的兩篇好文章,一篇是關於母親和兒子的“信念、希望、愛”的故事,另一篇是講淳樸的鄉親如何以聲音給予兩個孤兒以溫暖和保護。

 

回來後,她有些懶散,不象前幾天那麽緊湊地做作業。她喊我,我推門進到她的臥室,隻見她斜躺在床邊的小墊子上。說去英國前,下午能睡四個小時。現在很困,卻睡不著。

 

我對著女兒也斜躺下來,這小墊子還是那天女兒出事後,我鋪在她的床邊,準備陪她睡的。其實我隻陪她睡了一個晚上,她就堅持還是自己睡。這回兒,母女倆斜靠在小墊子上,我看著她,說說閑話。

 

“你的朋友或者老師就沒人說你漂亮嗎?你看你眼睛挺大,嘴巴也很好看,五官長得一點毛病都沒有,”我想逗她幾句。

 

“那是因為你是我的家長”,女兒對自己的長象和外型從來認識不足,自信不夠。說自己鼻子太大,肚皮上baby fat 太多。

 

“你鼻子很好嗬,圓圓的,很有福像的,You are blessed。我還要托你的福呢。”

 

情人眼裏出西施,家人眼裏出天仙。我妹妹一直把我女兒當成東方小美人,慫恿她參加亞裔少女選美;我公公說自己的孫女兒怎麽看都順眼,外婆看到我女兒更是愛到心坎裏,沒得挑剔。

 

“你覺得自己出了車禍後,有什麽變化沒有?對問題的看法?”我試探著與女兒談談心,剛剛過去一個月。我並沒有太大的把握,女兒能說多少。

 

“更加珍惜朋友,更小心了,”女兒臉朝天花板,沒有正麵對我。我從側麵觀察女兒,她顯得很平靜,可以坦然麵對一個月以前發生的悲劇了?我與女兒之間的溝通是否可以很正常地進行下去?

 

“在學校裏見到他們了?在一起都說了些什麽?”我問。

 

Amy與我都在英文班裏, 她有時很開心的樣子,”女兒是個喜歡幫助別人的人,我知道她一定是想幫Amy的。

 

“媽咪,Amy她好象並不知道DAdistrict attorney)會起訴她和她的媽媽,她沒有父親,她是個單親家庭,她媽媽沒有錢請律師的,” 女兒接著說,她在思考著什麽。

 

“你怎麽知道DA的事兒?”我詫異。

 

“那個警探不是說了嗎?”

 

我這才想起,那是事發後的第四天,洛杉磯警局(LAPD)的偵探戴摩納曾來過電話了解案情,就在我的辦公室裏,戴摩納與我談了以後,要與我女兒談,我把話筒遞給女兒,同時用speaker phone (免提)一起對話的。看來女兒記得所有的細節。

 

“我查過醉酒開車出車禍的責任和審判過程,”女兒說著,“但是Amy 沒有喝過酒。” 她現在擔心的是Amy會不會坐牢或者判多重的罪。 我昨天進女兒書房時,她頻幕一閃,回到college board。我注意到有“DMV”三個字母,但沒細想她在看的網頁是什麽,原來她是在查車管局的有關法規。

 

“媽咪,我要不要告訴Amy接下來會有Trial的事?她好象隻知道那兩個受傷的家庭會告她的保險公司。”

 

“我問過她媽媽,有沒有律師?她媽說她的保險公司會處理一切的,但是我的律師說,這種情況下,保險公司很幹脆,趕緊賠了,好跟這個案子盡快脫離幹係。Amy的媽媽並不清楚通常汽車保險隻保人體傷害到五萬元,或者高一些到二十五萬元。”

 

“我要不要告訴她趕緊找律師?”女兒還是想幫助她的朋友,“我查不到reckless引起的車禍,司機又是minor(未成年)的懲罰條例。這種案子算是比較特殊的吧。能不能幫我問你的律師,這種vehicular manslaughter(車禍殺人罪) 要判多重的罪?被吊銷駕駛執照多少年?他們是否可以請公共的律師來免費替他們辯護?”

 

女兒的心裏有太多的疑問和無能為力,她這麽幼小的年齡怎麽裝得下這麽複雜的東西?她今天的慵懶是被這些解不開的謎團困住了。

 

“這個案子不是一般的律師可以處理的,因為涉及人命,又有兩個嚴重受傷的。這一個月,住院費都得幾十萬,還做三次手術。一條人命官司可以大到幾百萬的賠償金額。他們兩家的律師會將政府管轄的公交公司、街角的施工圍牆責任公司、市政府等責任單位都告上去,不光是Amy和她媽媽。所以受理這個案子的律師要懂得如何與上麵所有的部門打官司。你這回明白了,一件事發生了,會惹出這麽大的禍不說,還要牽扯這麽多的官司,非常複雜,代價太大了。”我想,女兒已經了解事情的嚴重性了。

 

“你會不會因為這件案子而對法律感興趣,去念法學院呢?象你安妮阿姨那樣?”

 

我問女兒。她沒有直接回答我,她現在更關心的是她的朋友會怎樣。“Amy很開心的樣子也許隻不過是裝給別人看的,或給她自己增加信心,否則她會活不下去的。正象你說的故事裏的媽媽一樣,要有活下去的信念和希望。”

 

女兒經曆了這場悲劇,成熟了許多。法理、友情、責任,這些抽象的概念都在以非常具象的角色交替出現;她懂得在了解法律的同時還要關心弱者,幫助他人。(4/12/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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