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資料
  • 博客訪問:
正文

簡楊:溫柔何在

(2005-02-26 22:27:20) 下一個
溫柔何在


簡楊


我曾在《聯合早報》讀過一條關於離婚案的報道。說是台灣桃園的某位男子,有天來到縣府,要求解除他與妻子的婚姻關係。在這個世界裏,生老病死,離婚偷情,本不足怪,但這樁離婚案卻有些新意,我也就記了下來。第一新是那個妻子是我們大陸的土產,第二新是大陸新娘曾擔任過解放軍某部的武術教練,第三新是丈夫嫌妻子不如以前溫柔。那個男子控訴道,妻子在婚前相當溫柔,把他騙得雲山霧繞,不明就裏,但婚後卻麵目猙獰,不僅在他要求做愛時常常惡語相向,還屢屢拿出她以前做女教頭的專業身手,將他從床上踢到地下。

讀了那條消息,我記得我當時有些忍俊不禁,覺得那個台灣男人是被寵壞了,人家不溫柔了點兒就想出妻。但最近,我卻在新浪上看到了另一條消息。說是某省有個男子,不堪忍受妻子的虐待,想離婚卻沒有勇氣提出,竟觸犯刑律,小偷小摸。他本想被判個十年八載,讓老婆自覺無趣後提出離婚。但不幸的是,法院認為他偷盜的數目太小,沒資格坐牢,又把他送回到河東吼獅的身邊。

在看了那兩個報道後,我問過自己,為什麽有些在國內長大的女子,會那麽凶悍。其實,問過這個問題的人,不止我一個。很多在國外居住的同胞,都有過同樣的感覺。我在加拿大生活的這些年間,常常注意到自己的女同事們,既獨立自強,又溫柔細膩。加拿大是個國際大熔爐,從各處來的移民匯聚一堂。我接觸過的女性中,雖然每個人的文化特點都很強,有的是外族,來自菲律賓,越南,日本,中東,歐洲,有的是同宗,成長於加拿大,來自於台港,但都有一個相同的特點,好像人人都有一根溫柔骨,把女人的角色做得自然舒展。我不是說我們來自大陸的女子就不溫柔,但因為反骨長得突出,溫柔的表現常常是與“打是親,罵是愛”有關。

我本人是“從小長在紅旗下”,受著“女子能頂半邊天”的教育長大的。青春期時正值八十年代,不屑於穿著打扮和男女感情,穿不男不女的警藍上衣,留國內當時被稱為“青年頭”的,而在國外隻有某些女龐克才留的類似中分的短發。生活中則難以見到可以作為榜樣的女人。當然不是沒有象冰心,郝建秀,張海迪那樣的,被官方認可的老中青的女榜樣,而是缺乏那種溫柔典雅,風度怡然,既愛護別人,也尊重自己的女人。被社會大氣候推崇的女性美德,是剛強樸素。那種推崇,使得很多女人剛強得模糊了男女之間的區別,樸素得從背影上看不出是男是女。年輕女孩子們也就隻好象蒲公英一樣,毫無方向地成長。

當高唱過“就象是個處女”的麥當娜,用一身緊身衣蕾絲褲紅遍了全球時,我等也從大學畢業了,雄心勃勃地要和男人們爭一個天下。但不久卻發現,不僅女人的剛強和平等,在世俗社會裏是一個自欺欺人的願望,就連領袖關於半邊天的教導,也象共產主義的烏托邦一樣,非但沒有拯救了女性,反而讓女性屢屢碰壁。我們不僅沒有把劃分給自己的半壁江山托舉起來,而且還在極力掙紮的時候,被男人們把女性,女性的茫然,以及那早已有些坍塌的半邊天都一同舉了起來。我記得自己那時有點警醒了似地,觀察著身邊的中年女同事們。她們很少有人能在生活和工作中,嫵媚大方毫無負罪地做一個女人。她們既不會在那些最能體現細節的地方表現溫柔,更不懂得把男性看作是自己的朋友。雖然都有一個家庭,但角色卻常常錯位,對丈夫和孩子一律都以母親的角色出現。

幾十年的違背人性的教育,更還在社會中培養出了很多變態的女人。這些人就是在對待自己的親人時,也是鐵齒鋼牙,拳腳並用。她們有極強的控製欲,一定要在和配偶交談時說最後一句話,令丈夫服刑一樣地跪洗衣板,破壞他與家人的親密,從最細小的方麵貶低他的人格,限製他交什麽樣的朋友,每個月用多少零花錢......聖經說女人是用男人的肋骨創造的,這些女人雖然也是從男人身上分離的,但大概是用他們的倒拐造的吧,不然怎麽會那樣違背自然和人性?

記得我們還把“半邊天”的理論掛在嘴上的時候,曾一度自作聰明地認為那種提倡,和西方的女權主義思想是同胞姐妹甚至更為高級。但事實上,女權主義卻認為,無論男性還是女性都是生而平等的,解放自己不等於一定要壓抑別人,也沒有號召女性變態扭曲,去向男性清算複仇。女權主義並不否認,在人類長期發展的過程中,女性飽受著社會等級製度的壓迫,但她們提倡的平等解放,是釋放和張揚被壓抑了的女性的潛力。對一個真正的女權主義者來說,她不僅不會把男性作為自己的敵人,還會把他們當成是生活中可以相互照耀的燈盞。

女人的溫柔,並不一定就意味著對男人的低聲下氣,百依百順,雖然社會和傳統,對女人有著這樣那樣的期望。中國社會曾一度用三從四德禁錮女子,要求她們二門不出,大門不邁,以致發明出了對女性身心倍加摧殘的三寸金蓮。那當然是一種極端。但鐵姑娘,半邊天,馬列主義老太太,河東吼獅,卻也是另一種極端。記得國內的媒體,當第一次在幾個女政協委員的身上發現了新潮的靴子,裙子,圍巾的時候,非常地激動。試想,如果他們能親眼目睹這些女委員們還會刷鍋洗碗,擁抱丈夫的話,又將會激動成什麽樣子!

但溫柔還不止於言語與舉止的溫柔,還在於女性們對於男女教育背景的認知。在國內,一直存在著一個認識上的誤區,如一個小學畢業的女子,在尋找配偶時,必須要找一個高中畢業的男人才能心安,而高中畢業的女子,則一定要找個大專畢業的,本科畢業的,一定要找有研究生學曆的......兩性關係中,本來是心心相印最為重要,但這種學曆上的翹翹板卻非常扭曲,直至到了女博士那一層的時候,很多人會孤單地坐在翹翹板的一頭,難以找到合適的配偶。這種擇偶觀念,大概是中國社會的特色之一。

我一次曾在一位加拿大婦女家的Garage Sale上看到了很多書。桌子上,草坪上,箱子裏,到處是文學名著,政論,社會學著作,科學。那些書堆在一起後,讓人觸目驚心。我問女主人是否看過草坪上的每一本書。那位頭發花白的女士說:“當然看過。”她說她有好幾個孩子,當他們小的時候,每逢他們午睡了,她就坐下來讀書。聊了一陣後,我又發現了幾本藥劑方麵的書,便問她是否也看過。她說她以前就是學藥的,所以對藥的興趣一直很濃。但問她是否做過藥劑師時,她卻說沒有,說她年輕時隻想做個家庭主婦,但為了向自己證明她同樣能把書念好,才學了藥劑學。這樣一種選擇,在很多中國女人眼裏,是不可理喻的。

但學曆或工作,說到底,不過是人們生活的輔助手段,而不是根本。一個人既然是在社會裏生存,最根本的便依然還是怎麽樣去生存的問題。如果一個人因為受了太多的教育卻不會生活了,這種教育不受也罷。有些女同胞,總喜歡訴說自己因為結婚損失了什麽。學曆越高的人,越是如此。一個女子有很高的學曆,當然是一種成功,但能做一個好母親和好妻子,何嚐又是失敗?學曆之於生活的意義,就象是交通工具之於旅行者,無論徒步,騎自行車,自己開車,手段不同,卻都是通往同一個方向。對一個具有很高學曆,卻沒有在工作中一展才能的女人,在一些人心裏,難免會覺得可惜。但相夫教子的角色,難度很大,去深造一下也並不過份,即使是深造過了,也不見得就能勝任其責。世界上最偉大的母親,不也常常是那些默默無聞,樸素無華的女人?

當一個女人僅僅是某個人的妻子的時候,她的所作所為基本局限於家庭內部,對社會的影響不是太大。但她成為了母親之後,她的一舉一動卻會波及到下一代。當兒子從父親身上看到了懦弱無爭,而女兒從母親身上看到了抱怨強悍時,新的生活悲劇就已經在無聲地萌芽了。反過來,從一個自強獨立,溫柔偉大的母親的身上,下一代受到的卻是潛移默化的理性和自然的教育。我們怎樣做女人,意義就是這樣的重大。

[ 打印 ]
閱讀 ()評論 (1)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