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資料
  • 博客訪問:
正文

邢恬:一幅水彩畫(獲五大道文學散文優秀獎)

(2005-02-03 14:47:07) 下一個

一幅水彩畫

 

(獲五大道文學散文優秀獎)

 

邢恬

 

 

 

周末的夜晚,屋外仍然不停地飄著小雨,那雨無聲地滴在窗戶的玻璃上,斜斜地歪歪扭扭下滑著,劃出一道道模糊的痕跡。我默默地坐在紐約附近高層公寓的一個單人沙發裏,久久地看著眼前的這幅水彩畫,終於還是強忍著幾乎又要奪眶而出的淚水,站起身來離去,留下點點心碎。

 

我知道,如果這時候我不能克製住淚水,將會再次發生同樣的事情,我會再一次陷入愛情和痛苦之中。

 

這是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共同創作的一幅水彩畫,在過去的浪漫季節,在我們曾經相愛的歲月。

 

那一天,就是在公寓大門口的走廊上,你笑著向我走來,站在那裏。七月的陽光從你的背後灑下來,曬黑的皮膚和你純真的笑容帶走了我的視線,啊,原來事情就是這樣發生的。純潔的愛情一點點慢慢填滿了我們兩顆空虛寂寞的心靈。你和我一樣,都是來自地球的那一半,那個遙遠的城市北京。

 

從此,你帶著我,跑遍了大街小巷,走遍了東南西北,隻為尋找所有的水彩顏料,撲捉那創作的靈感。當我鋪好畫框,支起調色板,開始配色的時候,你悄悄地從後麵環抱著我的腰,歪著頭,調皮地說,就是要這樣陪著我一起作畫。於是,我開始為水印紙第一次過水,你又說,這是我們兩人的一幅水彩,你用你的筆畫,我用我的心畫。

 

就這樣,在我們兩人一起作畫的過程中,有時候不小心水彩顏料留在紙上多了一點點,你急得趕緊用嘴大口大口吹氣,企圖讓水彩快幹,又或者幫我拿棉花輕輕吸走流到旁邊多餘的水跡。看著你這樣嗬呼我們的水彩畫,我不禁哈哈大笑,原來還有如此作畫的?

 

在我們一起作畫的日子裏,你給我的所有寵愛籠罩了我的柔情,我笑著問,那麽,這幅水彩畫取什麽名字好呢?你看著自己身上被我的畫筆蘸著的色彩斑斕的點點水印,開心地說,那就叫心愛點點,或者點點心愛吧,我無奈地搖搖頭,哪有這樣的水彩畫名字呢?如果說我們的生活中真有一種快樂的感覺,那一定是我們在一筆筆地畫完這幅水彩畫,再一起為它取名字的時候了,原來在不知不覺中,我們已經融合到了一起。

 

如今,你卻生活在別處。

 

那是一個無風的下午,仿佛一切已經準備好了,能做的事情也都一件件地做完,我靜靜地坐在公寓樓下街邊的那家“Starbucks”咖啡館裏,你就坐在我的對麵,我們兩人都沉默無語,仿佛互相在等對方開口,桌子上依舊放著兩杯冰冷的咖啡,你默默地看著裝咖啡杯的碟子,無動於衷。窗外是明媚和煦的陽光,可是我卻感到陣陣冰涼向我襲來,這時候,我突然想起但丁說過的一句話,在地獄裏,連太陽都是靜悄悄的。

 

我望了望窗外,窗外的風景依然沒變,人們還是那樣匆匆忙忙地在街上疾步走著,天上的白雲靜靜地掛在那裏,一動不動,無風的世界了無聲息,你難道不知道我在等你嗎?我知道你的思緒已經飛到了遠處,臉上所流露出來的沉思的表情一步步冷卻了我的心。我感到你現在就在我的眼前,但你的心已經不在這裏,這隻能更加增加了我的痛苦,我突然地害怕起來,難道這一切就這樣真正結束了?如果說昨日的歡樂帶來的隻有今日的痛苦,我們當初怎麽還能那樣盡情地在相互愛戀中暢然作畫呢?

 

愛情就象是個玻璃球,我們把它托在手上,在陽光下燦爛,能折射出七彩的光環,隻是玻璃球易碎。如今,我仍然想舉起雙手,卻隻能在夜晚去追逐雲霧中的月亮。

 

一想到就要分離,我仍然是痛苦,我的心是飄蕩的,孤獨的,無所依附,而我卻隻能躲在痛苦中獨自哭泣。

 

在痛苦中我一遍遍開始審查自己的內心,隻有在極度的痛苦之中,我的靈魂才會與我的肉體分離,靈魂是赤裸裸的,在被肉體拋棄後,開始了長久的無助顫抖。

 

我看到一幅等待風幹的水彩畫終於跌進了水裏,看著它慢慢沉浸入水,它在水中溶化,我的心就這樣被一點點抽幹,最終隻剩下退色的折皺的一張廢紙,而那曾經繪上的色彩已被水溶化得無影無蹤,仿佛一切都不曾發生。時間也就此停留在這裏,點點心愛變成了點點心碎。

 

這時候,那原本清清的水,變成了一片混濁。我的心,空空蕩蕩,什麽都沒剩下。

 

我哭了,我忍不住還是哭了。

 

我終於帶回了這幅水彩畫,從此久久地藏在了一個沒人能看見的地方,日子在沉澱了許久之後,終於又恢複了平靜。今夜,它再一次出現在我的眼前,我仿佛已經可以預見它的命運,我習慣了一個人流淚,時間就是這樣慢慢在雨夜中流逝著。

 

曉來誰染霜林醉? 總是離人淚。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