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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不能回家 - 寫在2005年的除夕

(2005-02-09 07:57:25) 下一個

今夜不能回家 -- 寫在2005年的除夕(zt)

 

作者:薩蘇



夜已深沉,妻在一旁已酣眠。

啤酒罐在一邊已經橫七豎八,我走到陽台上,默默點燃一支煙。

薩平時並不吸煙,然而,從大學就養成了習慣,每當有難解之事,我會點燃一支煙,慢慢吸來,讓那憂愁隨著縹緲的煙霧悄然消逝。

在除夕夜,忽然感到冷。

送走來過節的留學生研修生們,妻乖巧的刷碗洗碟子,還不失時機地逗趣一句 – 春節聯歡晚會的中國女孩子真漂亮,後悔了吧。

傻丫頭。

按說,過節的情結,薩或許是最不典型的一個。薩對於過節很不敏感,即便是春節,也常常加班到半夜,相反,對於節日的喧囂和熱鬧,薩有一種本能的回避。閉門深山,讀書淨土,鬧市隱者是薩向往的生活,在日本,就更難得顯露這種情緒。周圍的小留學生,都是遠離故土的孩子,每到佳節,必請他們來熱鬧一番,做老大哥的,忙碌的是給老弟老妹們驅散思鄉的苦悶,哪還有心思自尋煩惱?

可是當眾人散去,獨對長天明月,突然感到那種對故鄉刻骨的相思。

難道這是那個曾經以蒼鷹自詡的薩麽?那個以豁達自詡的薩麽?忽然驚覺,原來想家的情懷,是深深的植在你的心裏。

我問自己,你變了嗎?你這個燕趙的兒子,你的祖先哪一個不曾大漠秋風,家國千裏?

默默的,我忽然知道了答案。不,你沒有變,變的是你的親人。

當晚會采訪馮鞏的時候,薩在笑聲中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祖母,老人家今年八十九歲了。還記得我最後一次走時,老人家就靠在院子的門柱上,望著我拉起行李箱走去,癡癡的看著我這個她一手帶大,又最為喜愛的孫子。硬起心腸轉過胡同的拐角,不用回頭去,卻總有那個佝僂著身子的身影,任白發在北京的風中飄拂。一瞬間,屏幕上的節目忽然不知所雲,我的眼前,仿佛升起了一層白霧。

原來今年我不能回家。

仿佛到這時我才意識到這個早已明了的簡單的現實。

祖母來信說,她不想我,她放心得很,她,會活著等我再回去的。。。

捫心自問,薩的心裏,依然絲毫不乏十幾年前扛起箱子下海南的勇氣和活力,然而,我的心靈深處,竟然變得那樣柔軟 ----

原來,我的親人越發的老了。

家,不就是那幾棵老的彎曲的樹麽?

家,不就是那種胡同裏鄰居大聲放著的收音機和炒菜的香味麽?

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芬芳美麗滿枝椏,又香又白人人誇,讓我來將你摘下,送給別人家,茉莉花呀茉莉花。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芬芳美麗滿枝椏,又香又白人人誇,讓我來將你摘下,送給別人家,茉莉花呀茉莉花。。。

輕輕的吟唱這首普通的曲子,那旋律竟這樣動人。

一瞬間,這日本的小木頭房子的屋頂,仿佛再難束縛我的視線,我的心靈隨著我的思緒狂奔。

在我眼前,滿是白雲藍天的呼倫貝爾草原,滿是海南島賣椰子小姑娘甜甜的笑,滿是東四胡同裏清秀飄逸的國槐。

我的心,已經回家。

一瞬間,想起了前幾天看到的一幅中國勞工在歐洲的老照片,拍攝它的記者稱這張照片為《玩具船和它的製作者》。這肯定是一個對東方一無所知的記者。看著那張憨厚和善的麵孔,和那小小的帆船,隻有我們中國人才明白,這個作品的名字隻能叫 – 回家。


今夜,有多少我的朋友和我一樣,望著遠方的天際,望著那遙遠的故鄉?

為了理想,為了發展,為了愛,為了各種各樣的原因,我們這些中國人,寂寞而頑強的在他鄉奮鬥著,這是我們的命運,也是我們這一代中國人的命運。我們雖然艱難,但是我們勤奮而堅強。

野草能生長的地方,就會有我們中國人成功的足跡。

我們的身不能回去,讓我們的心一起回家吧,回那片我們夢中不會忘記的土地,那片有著方塊字和我們親人的土地,讓我們一起來祝福他們吧,讓我們一起來說一句 ---

平安中國。

                                --- 薩蘇,寫於2005年除夕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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