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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 個 月 亮
·任保軍·
母親!母親!
母親!母親!
你是不是很累?
半個月亮,真美,走在天上,走在水裏。
母親!母親啊!
我想回去,回到那個白色幽靜的,隻有半個月亮的夜晚,回到門前那棵大槐樹下,回到你的身邊,聽你講那在我的記憶中,已渾然重複過無數遍的故事。
母親!母親!
紅棗一粒粒地熟了。青絲一根根地落了。含淚的你一定是盤腿坐在院內的棗樹下,看著那小小的紅燈籠一樣的棗兒,深情地盼望著一顆歸來的稚心,複製那無數斑斕的意境。
母親!母親!
任我張大眼睛閱讀,你都是一個絕妙的警策。
門前的槐樹,葉子紛紛地落了,灑了一地。我看見你從那棵樹下走過,將葉子踩得好疼,踩得憤憤地響。
我望著那踩過的葉子,再看看你的背影,兩顆淚珠砰然碰落。
母親!母親!
你老了,你如春風的臉上,美麗出一絲絲皺紋,或凸或凹,就在這坑坑窪窪的路上,歲月就不明不白地咳嗽著跑了。
——爐薪將盡,你竟沒有發覺。你多年的歡顏猶在,你注生命於每一隻手掌,陶醉於水天秋色,憑心愛的季節順手指流淌。
你果真沒有發現麽?!
母親!母親!
是什麽光,使那棵槐樹猶在。是什麽在凝聚,把你的身影拖長……
日子翻來複去。你盤腿坐在棗樹下,是怎樣解除舊愁又添新愁,在深深的失落中,一點點地拋棄春天般的幻想的。
母親!母親!
你生命的水罐快要滿了。
我注目仰望著,仰望著,那遙遠深邃的星海裏,那半個月亮,湛藍湛藍的柔情。
為什麽會總是呢?半——個——月——亮!
半個月亮映在你粼光閃爍的水罐中。秋霜一樣的潔白。
半個月亮你一定流淚了淚水靜靜地落下滴向天籟。有多少次的激動啊,而你卻不能,卻總也不能輕鬆地舒展一下眉頭。
母親!母親!
飛飛揚揚,幾度輕雪,是怎樣悄然地,斷斷續續地,一朵一朵,一片一片,飄進你的歲月的窗欞,淺灰你青春的眼扉,染白你滿頭青絲的。
緩緩碎裂的又是什麽呢。
——你那該是怎樣的一種情緒啊!想看也看不見,想說也說不出。
母親!母親!
請不要流淚。
夜風輕輕地吹。就什麽都不要說吧。我思念得也已經太累,太累了。
——趁著今晚仍有的這半個月亮,你就重坐在家門前那棵大槐樹下,讓我就回到你的身旁,靜靜地枕著你的呼吸,枕著你的馨香,枕著深秋裏這春夜般甜透心肺的溫暖……你便開始講故事。我會的,會憑你深情的摟抱,會學著兒時那甜甜的微笑,誘你,在我的額頭,低低地垂下,一個柔柔的,濃鬱而熱烈的親吻。
是什麽淚落在了我的額上。引我緊緊鎖閉著眼瞼,睫毛上撩起一串串晶瑩的珍珠。
母親!母親!
應接不暇的時日,或有使人力不從心。我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想。緊閉雙唇在超然的緘默裏,囁嚅你的崢嶸華月和有意無意間的親切。
就什麽也都不要說吧。
——寂寞中似有一個聲音:
院內的棗子紅透了。
門前的槐樹花要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