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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茶 壽司 小螞蟻
《五大道文學獎》散文入圍作品
作者:淩珊
我家旁邊有一個咖啡店――'馴鹿咖啡‘(Caribou)。周末去買菜,或看電影的路上總喜歡在這裏停一下,喝杯茶,然後再上路。咖啡桌上的剪影小馴鹿輕盈飛奔,像是也知道這是周末的晌午,陽光都在窗棱上一閃一閃地跳舞。
這裏沒有茶館,到咖啡店裏喝茶,是一種因地製宜。喜歡'馴鹿咖啡'裏的龍井(英文就叫Dragon Well),淡雅清香。茶葉袋放進熱水杯,要溶上一會兒,才有淺淺的綠色散開,淡淡的茶香馥鬱開來。不像Lipton,剛一放下就嘩啦一下溶的一瀉千裏,惹得人忍不住想笑:這是茶嗎?倒像是藥――止咳藥片見了水一下子化成了止咳糖漿。
這馴鹿咖啡實質上和星巴克同屬著名連鎖咖啡店,但有點名不見經傳;像是外國人眼中的茉莉花與梅花。茉莉花容易令人聯想到中國,雖然中國人自己也許更喜歡梅花或者玫瑰。
剛到馴鹿喝茶,還會情不自禁找好吃的蛋糕和小點心。望眼過去,鬆糕 (Muffin), Carrot cake陌生又甜膩;法式羊角包,核桃烤餅(Walnut Scone)大而不精,油且甜,遠沒有它們的名字聽起來那麽誘人。隻有麵圈(Bagel)上麵撒滿了黑白芝麻,有點像從前的芝麻火燒;於是從此就是麵圈對龍井茶了。 我有過一杯龍井,半個麵圈,坐在電影院看電影的經曆,茶暖人慵散,幸福也如茶杯上嫋嫋升起的水蒸氣靜靜地向四周漫延。
愛看咖啡店裏的人和風景;看報的一手咖啡一手擎著報,也有寫字的,批作業的,看小說的,上網的,當然還有聊天聚會的。J。K。 Rowling不就是在咖啡店裏寫成的《哈裏·波特》的嗎。認識一個教授,專喜歡在咖啡店備課,改作業,從咖啡店出來,就直奔教室,手裏拿著一杯熱騰騰的咖啡。
夏天裏有人坐在外邊吸煙聊天。那頭發染成紫色的女孩和那褲子寬大拖到鞋底的男孩該是高中生。年輕的媽媽聊著天,搖著身邊搖籃裏的孩子,小狗軟塌塌地臥在腳邊。什麽人高聲喧嘩,狗兒見了另一隻狗立刻興奮地揚起頭豎起耳朵。對麵馬路上車來車往。馴鹿咖啡店永遠如同感恩節後的商店,門庭若市車位難尋。
星期五晚上照例是去日本餐館'順內壽司’(Sushi Tsune)吃飯。順內先生(Mr。 Tsune)開著這家小店,清靜淡雅。順內夫人偶爾也來幫個忙,她一來,熱情便濃得化不開,弓腰問候再笑著遞上自製的綠茶冰淇淋,還有精致的小餅幹,蛋黃酥。順內公子不過八,九歲的樣子,坐在Sushi bar前吃飯,模樣讓人想起花樣滑冰裏那個叫本田(Honda)的日本選手。
店裏常見很多日本人來吃飯,一桌子男人呼朋喚友,把酒暢飲;也有小夫妻帶了小孩坐在榻榻米上,輕飲慢咽。聽他們細細簌簌地講日語,對著順內先生鞠躬再鞠躬;錄音機裏有鶯鶯的日文歌曲傳來,女人散漫的歌喉帶著異地的氣息,令人恍惚以為是置身在日本原土上的哪一家餐館。
看看日語裏的中文平假名多有趣,蝦叫做‘海老'――生在海裏又有長長的胡須,多麽形象;而甜蝦就叫'甘海老'古樸又生動的漢字。
店裏的服務生也多是中國人,來自台灣的凱麗,緬甸的蘇,馬來西亞的多莉絲,全會國語,沒事就圍在一起聊天。
凱麗心靈手巧又麻利,總記得顧客的性情喜好,像個小管家。於是每個星期五,來這店裏吃壽司,聽凱麗講店裏新進了哪種茶葉,哪家的餃子好吃。新來的南韓服務生,像個花瓶,隻擺不用,搞得大家如何不願平分小費。多莉絲離開又要回來,順內先生立馬爽快答應,於是大家揶揄她是老板的小情人。
女服務生們的嘁嘁喳喳令人想起卡通片《螞蟻》(Antz)。那一天下班的路上,正值高峰時間,繞城高速公路上車一輛接一輛,於是想起小時候見過的螞蟻陣--一個接一個的螞蟻,摩肩接踵爭先恐後。這車陣仿佛就是螞蟻披掛上了金屬殼,變成了汽車螞蟻。又像機器人千軍萬馬在高速公路上演《星際大戰》。夕照下空氣在陽光裏蒸騰,餘暉晃得人眼睛睜不開,公路彎曲處仿佛是風吹皺了銀幕,所有的景色人物,汽車螞蟻們也都跟著飄飄然地移動起來。
每一個周一到周五的日子,螞蟻一樣的工作;每一個周五的晚上,會在有異鄉音樂的地方動箸吃飯聽閑言碎語;每一個周末的日子裏,有咖啡與茶香,也許還會看場電影,如果好看的話。我們的日子,周整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