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
兩個人的電影院
(五大道文學獎入圍作品)
邢恬
我,也許隻有耐心等待,等到總有一天煙消雲散……
十月下旬的紐約,已經頗有些涼意了,又是一個秋雨綿綿的季節,街道的兩邊鋪滿了飄零的落葉。我和她從電影院慢步走了出來,就站在街邊的角落裏,我知道如果她這一走,也許,也許我們就再見不到了。我這樣想著,心裏一股苦味,天地間也漸漸地充滿了悲秋的景色。
一陣冷風飄過,她顫抖了一下,嘴唇動了動,我本能地好想將她擁進懷裏,可是,這時候的我,能這樣做嗎?我的手有一點哆嗦起來,她也一定是感覺到了,她倔強地扭過頭去,我分明感到那眼淚正被她強行忍住,我何嚐又不想這樣呢?隻是現在兩人心裏都明白,不是她當時太年輕,就是當她明白的時候,我的身邊又已經有了別的女人。
流年似水,轉眼之間我就快到三十了。在紐約算起來也是第八個年頭,對周圍的人和事早已習以為常,能讓我吃驚和有興趣的事情也越來越少。我對那種漂泊生活,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已經開始逐漸感到厭倦。要留下來的女人就留了下來,不想留的也早已走了。唯獨對於她,我不能欺騙自己,我隻能去體會,我實在沒有辦法描述我的心情,我想,一個男人的心裏總是對幸福還有一種渴望吧。
她的名字和她這個人一樣美,叫林韻夕。她非常清秀,眼睛亮晶晶的,嘴唇小巧玲瓏,一頭烏黑的直直的長發,屬於典型的江南美女。她剛來美國的時候,是我去肯尼迪國際機場接她的。他的哥哥是我的大學同學,一個宿舍的。在大學的時候,我隻是聽她哥哥講起過她,如果不是因為她留學的這個學校和我的一樣,她哥哥拜托我這個老同學去照顧她,要不然的話,我恐怕這輩子也不見得能遇見她。
有時候往往因為一件小事,人一生的命運就因此而改變了。
第一次看到韻夕的時候,不知為什麽我一下子想起了羅大佑的歌曲“穿過你的黑發的我的手”,她剛剛下飛機,帶著少許旅途的倦容,一頭黑發披肩,柔弱地不安地向接機的人群張望著,她的手上舉著寫著她名字的牌子,我敢肯定那一定是操心的父母給準備的。我當時有點鬼迷心竅,想偷偷看看她會怎樣,我沒有馬上迎上去,而是站在旁邊望著她,反正我已經知道是她了。
沒想到剛打定主意,還沒過一會兒,她卻徑自向我走了過來,開口就問我是不是已經看到她了,我慌忙否認說,我正準備叫她呢。她撇撇小嘴,好象有點不相信地告訴我,她哥哥給她看了我的照片,她一下子就看到我了,結果卻看到我往後退。我心虛地說,怎麽可能呢? 我不正想叫你的名字嗎?
為了這件事,後來不知道被她數落了多少遍,每次隻要一提這話題,我隻好求饒,用手輕輕地撫摸她的黑發,當作是對她的回答。每次當她笑著問我,是不是第一次看到她就愛上她了,我從來不作正麵回答。
“能將你的手機借給我用一下嗎?” 韻夕看到我把行李放進了後車廂,接著問到。
我還記得那是一個周末的下午,八月的紐約總是異常炎熱,可我當時並沒這樣覺得,我們在停車場正準備開車到學校附近的學生宿舍去。我想她可能是想給家裏打電話,報告平安吧。
“喂,是阿明嗎?是我呀,小夕。……我終於到美國了,你等著我。……我,那我再打電話給你。”
我在旁邊斷斷續續地聽到了幾句,她的小名原來叫小夕。這個阿明是什麽人呢?就我所知道的,她的哥哥和父母都還在北京。按照我的個性,從來就不會主動問別人什麽的,尤其是剛剛認識的同學的妹妹。以前在大學裏,他們老說我這是在女孩子麵前裝酷,我隻好說,泡女孩子也用不著這樣,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
我扭過頭去看她,發現她正向窗外望著,我看不到她的臉,隻能看到披肩的側影。透過車窗的玻璃,隻見495號高速公路上是來來往往的急駛車輛,紐約的人們總是生活在高速狀態之中,不曾見到有特別悠閑的日子,也許隻有在中央公園還有漫步的情侶吧。我那時候已經要畢業了,就差畢業答辯,而且剛好在紐約曼哈頓的美國銀行(Bank of America)做暑期實習生,眼見著好日子就要開始了。
韻夕很安靜,並沒有象大多數留學生那樣,因為剛剛到紐約而興奮不已。我把她接到事先聯係好的學生宿舍裏,搬完了行李以後,她卻一下子坐到了地毯上,雙手插在頭發裏,眼睛埋在了黑發下麵,兩腿卷曲著,好一付孤苦無助的樣子。
我還真沒碰到這樣棘手的時候,我站在那裏,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能把你的手機再借給我一下嗎?” 謝天謝地,她終於開口了。
“當然,當然,我正好去買晚飯回來。” 我趕緊回答道。
“你真好,真的。” 韻夕低著頭說。
我想她一定是有什麽很重要的事情,或者很重要的人,才能這樣讓她全神貫注地去關注,以至於她注意不到周圍任何別的人和事。
我的快樂,往往是我自己對感覺的快樂。我體會不到韻夕此時的心情,快步走出了校舍,到附近的一家較好的堂吃中餐館買了兩份晚餐。
我拎著外賣盒,走了進來。韻夕還是坐在那裏,她正在一邊哭,一邊打電話,斷斷續續地我還是聽到了“阿明”的名字。
我輕輕地將飯盒放在了旁邊,轉身走到了外麵。此時的紐約近郊,已是華燈初上,我迎著暖暖的晚風,感到自己就象一個局外人,這是一種迎麵而來的直覺,我無法解釋。也許總是有什麽事將會發生吧。
韻夕今天剛到,還沒吃晚飯呢,我想起這點,再一次走進門去。
韻夕這時候已經恢複了平靜,不過還是有哭過的痕跡。唉,一個孤單單的女孩子出國求學,真是比較辛苦。今天剛剛下飛機,旅途又勞累,加上那個“阿明”的莫名其妙的電話,我看她的心情怎麽也好不起來。
“你們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嗎?” 韻夕在吃晚飯的時候,突然冒出這麽一句。
“沒,沒有呀。怎麽會呢?如果我是你的男朋友,疼你還來不及,怎麽還會喜新厭舊?” 我慌忙矢口否認,可是又改不了這貧嘴的毛病,話一出口,就知道糟了。
“算了吧,哥哥說你在大學的時候,都記不清自己有幾個女朋友了。”
我就知道我那點光榮曆史被大學的哥們給篡改了好幾個不同的版本。那時候大家都太年輕,常常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麽,我們附中的女同學也和我上了同一所大學,大家自然交往多一點,加上我們都是北京人,周末有時候回父母家,就結伴一起走。反正我怎麽解釋也沒用,我這人有時候又貧嘴,分不清界線,自然我的女朋友就數不清了。
我不太願意多提過去的事情,當然也受過傷害,但是我認為這樣是值得的,因為我成長了。沒有經曆過一定的痛苦,那怎麽才能體會快樂呢?
可是我心裏是很明白的,愛情就是愛情,就象我對快樂的感覺。
我離開的時候,韻夕好象好多了,當然也可能是累了,我哄女孩子還是有一套,何況是這個讓我一見鍾情的女孩子。
接下去的一段日子,我斷斷續續地知道了韻夕的故事。那個阿明呢,是她的初戀情人,她一點一滴地講了一遍又一遍,這女人呐,怎麽眼裏就是隻有初戀情人呢? 她難道不知道一葉遮目的道理嗎?阿明現在在洛杉磯,比韻夕早一年來美國,為了他,韻夕也一直在聯係赴美留學,難怪那天她剛下飛機的時候,對這周圍環境不怎麽感興趣,原來是這樣。
我知道這是一個任性而感情專一的女孩子,她的眼裏現在隻有這個阿明。我突然明白了,女人什麽時候最美麗,就是這樣執著地愛著的時候。我們現在的生活中虛偽的東西太多了,連感情也開始明碼標價。
但我明顯地感到那個阿明可沒有象韻夕這樣癡情和執著,不知道韻夕這樣是不是反而成了他的負擔?他們倆是音樂附中同學,韻夕彈得一手好鋼琴,那個阿明呢,聽韻夕講得天花亂墜,是作曲係的,凡事講究激情和創作靈感。我,卻是一個地地道道的電腦工程師,靠靈感我可寫不出這枯燥的程序,難怪韻夕說我有時候又有點木呆呆的。韻夕冰雪聰明,她心裏一定知道我喜歡她,所以才這樣把她的故事源源本本告訴我,一方麵想讓我知難而退,一方麵又想把我當作一個知心的大哥哥。
我看到她這樣地愛著那個阿明,心裏隻有更加充滿了愛憐。唉,誰讓我不是作曲的呢?其實我的心也是這樣地熱烈,一見鍾情後就受到這情感的牽製,可是我又不願意她太明了我的心,我就這樣生活在她周圍,隻要能看到她開心地生活著,我就很高興了。可惜這個阿明不是我,不見得會這樣理解和愛護她。
終於有一天,大概是聖誕節前夕吧,韻夕對我說:
“我要去洛杉磯找他,你可以幫我照看幾天房子嗎?”
“當然了,你知道的。” 我想讓她放心,總是這樣回答。
從最近的情形看呢,他們好象並不開心,韻夕幾次對我說,怎麽阿明這樣不通情理呢,她想去洛杉磯看他,他還說這麽遠,從紐約到洛杉磯,省省吧。韻夕說她都從中國來了美國,怎麽還會在乎從紐約到洛杉磯?
我想這人啊,活在世界上,快樂和痛苦總是形影不離的。想得到的往往得不到,不想的吧,又會陰差陽錯地碰上了。
韻夕沒過完元旦就回紐約了,還是我到機場去接她。這次回來,她沉默了許多,我真有點擔心她了,她一個人低著頭,在夜晚的月亮下,盯著自己的影子看了半天,走走停停,慢慢地向宿舍走去,她一點都沒感到此刻紐約的寒冷。唉,女孩子的心思。
“阿明說,我總是想把他打扮成一個負心郎的樣子,以此來證明我自己的忠貞。他說他太累了,他早就受不了了。” 這是韻夕回來後講的第一句話。
“這樣嗎? 是他不懂你。真的。” 我看著她,認認真真地說道。
“你別安慰我了,我知道你心裏喜歡我,所以才這樣來騙我。” 韻夕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我隻有將她緊緊抱住,盡管她的心裏還是想著那個阿明。
我的耳邊這時候不由自主地響起了任賢齊的歌聲<<心太軟>>。
“ 你總是心太軟,心太軟
獨自一個人流淚到天亮
你無怨無悔地愛著那個人
我知道你根本沒那麽堅強
……
韻夕對我說,她在我身邊的時候,感覺和在阿明身邊完全不一樣,阿明總是讓她哭,而我卻能讓她感到好輕鬆,好自在。就這樣,在我的愛情堅持下,韻夕終於成了我的女朋友。
接下來的幾個月,算是我生活中最快樂的一段日子了。韻夕在我每天的嗬呼下,倒也平靜了許多。有時候也拿我開玩笑,說我第一次在機場就不安好心,明明看到了她,卻假裝沒看到;要不然就是對她一見鍾情,還調皮地逼我選擇,大丈夫哪能隨便承認,我每次都敷衍了過去。隻是她在我麵前的時候,再也沒提起過阿明。
啊,韻夕,韻夕,讓我怎麽樣來形容你呢?原來就在你的眉目之間,鎖住了我所有的愛憐;就在你的唇齒之間,印上了我所有的誓言。
還記得泰戈爾關於世界上最遙遠距離的詩句嗎,那不是生與死的距離,那就是我現在站在你的麵前,你卻感覺不到我有多愛你。因為你總是放不下自己對初戀的少女情懷,那個阿明是誰並不重要了,你到洛杉磯也不是真的想去找阿明,你是去找那個少女時的自己。我望著韻夕,看得到眼前的幸福,韻夕卻還在想著洛杉磯。
冬天的紐約很冷,宿舍附近沒什麽地方可去,我們當時最多的娛樂是我下班後,到她宿舍一起煮晚飯,吃過之後,到附近的那家小電影院去看電影。那是一家不大的電影院,在MALL的一角,經常會上演一些老的片子。在電影院裏,我們倆總是緊緊地依偎在一起,讓我感到,仿佛回到了闊別多年的北京。我們看了當時美國上演的所有片子,連動畫片也沒放過,韻夕常常被迪士尼動畫逗得哈哈大笑。唉,還是一個小女孩子呢,她如果真是這樣開心就好了。
大概是接近春節的時候,我帶著韻夕在中國城吃過晚飯,然後一起走在熙熙攘攘的紐約街頭。寒冷的空氣中飄散著咖啡的香味,我們最後來到大都會歌劇院看普契尼的經典名劇<<蝴蝶夫人>>。當蝴蝶夫人麵對大海,唱出了著名的詠歎調<<啊,明朗的一天>>時,我感到韻夕也好像麵對著大海,還是向往著海的那一邊。
周末的時候,韻夕有時候帶我到她學校附近的琴房去陪她練琴。在悠揚的琴聲中,韻夕熟練地彈奏著肖邦的降D大調前奏曲<<雨滴>>,盡管始終反複著一個單音,伴隨著單調的節奏,韻夕卻一遍遍忘情地沉浸在其中。我靜靜地站在不遠處,背靠著牆壁,韻夕纖細的手指左右著我的視線,我想,她隻是年輕,還不太諳世事。時間常常就這樣悄悄地一點點滑過去了。
可惜好景不常。有一天下午,我還在上班,韻夕的電話打到了公司,我一接起來,她就哭個不停,我知道這一天總會來的,我隻有安慰她,低聲說道:
“阿明來了,是嗎?別難過,聽我說,你如果覺得還是那麽愛他,就跟他去吧。”
韻夕還是嗚嗚地哭著,他們倆分分合合也好幾次了,每次隻要阿明再回來找她,韻夕就走不出這初戀的刻骨銘心,最後還是想回到阿明的身邊去。
這時候,我突然好嫉妒這個阿明,他就是運氣好,充當了韻夕初戀的對象。要不然韻夕如果碰到的是另外的男人,一個知道該怎樣疼她的男人,早就應該在快樂地過日子了。偏偏這又是個死心眼的女孩子,我哪裏舍得讓她這樣子哭呢,她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可是笑的時候居多。隻是他們那時候剛剛分手不久,盡管她自己也不知道是第幾次了。
就這樣,韻夕在不久以後,轉學去了洛杉磯。
她就象那風中起飛的蝴蝶,在我紐約的生活中翩翩起舞又悄然離去。
韻夕離開紐約去洛杉磯的那一天,沒有讓我送她,她自己叫了一輛計程車。我的悲傷隻能深深埋在心裏,總有一天,韻夕會明白象我這樣的人。我的眼前看到了二十歲女孩子的青春美麗,也看得到三十歲女人的風韻成熟。隻是我越來越感到,不知什麽時候韻夕才會明白過來,才能真正開心地生活著呢?難道要懂得愛情,非得先犯點錯誤不可?
在黃昏的夕陽裏,我的影子被拉得好長好長。街邊喧鬧聲還是一樣此起彼伏,映在我的腦海裏忽長忽短。我感到自己就象一個陌生的過客,在異鄉的生活中扮演著可有可無的角色。這一天的黃昏好象是無窮無盡,一直到我從冰冷的海麵上看見搖晃著破碎的一輪明月。
“穿過你的黑發我的手
穿過你的心是我的淚
如此這般的深情,若飄逝轉眼成雲煙
搞不懂為什麽滄海會變成桑田
…… ”
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日子,我又慢慢恢複了原來的生活。
在成長的過程中,要妥協的事情也越來越多,原來那顆純真的心也漸漸現實了起來。小雯就是在這個時候走到我身邊來的其中一個。她是一個現實而容易滿足的女人,她對和我在一起的快樂從來不遮掩;我呢,現在也知道了,大家都有自己不同的生活方式,對生活中的不幸也越來越處之泰然,不再盲目衝動。象我現在的這種日子,是多麽安穩啊!
也許事情總是這樣的,分開了太久,一直牽掛的那個人就漸漸地藏在往深的地方去了,不知道韻夕現在好不好呢?她這樣好強,一直都不肯打電話給我,自從她最後還是決定回到阿明那裏。
我戴著墨鏡,在長島外的沙灘上曬太陽。我抬頭看看天,看看天上的雲;再回頭看看海,看看正在為我準備午餐的小雯,我想,大概這就是我的生活了吧。
盛夏過後,很快就到了秋天。家門口的那顆楓葉樹也開始用火紅的顏色裝扮自己,可是忽然一夜之間,被霜染紅了的楓葉全部落滿了庭院。從我的窗口再不見那滿院秋色,隻能看到光禿禿的樹幹了。好象那種女人在熱戀時出現的美麗一樣,終隻有曇花一現。
又是午餐時間了,通常我們在曼哈頓中城上班的人就隻有這半小時,我一般會到大樓下麵的街邊去買一份快餐,這裏的生活節奏很快,快得有時候讓我心慌。
下了電梯,我大步向門口走去,旋轉門外已經看到匆忙疾步的上班族人群。我隨著人流湧到外麵,一股清新而略帶寒冷的空氣頓時讓我精神一振,忙碌了一上午,終於有了片刻休息的機會。
韻夕,那不是韻夕嗎?我一下子呆在那裏,再也邁不動腳步,她和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一樣,就站在我們大樓下麵,在冷風中她的嘴唇已經凍得有點發紫,這個傻女人啊。我一把拉過她,衝進了最近的一家咖啡店。
“小傻瓜,你為什麽不打電話給我呢? 在下麵等了多久了? 什麽時候來的?”
我一連串的提問一下子讓韻夕不知所措,她用那雙纖細的手捧著熱熱的咖啡杯,隻是望了望窗外,然後抬起頭,看著我認真地說道:
“這裏的景色還和從前一樣,什麽也沒變,是嗎? ”
我不知如何回答,我也不知道能怎樣回答,我的心和原來一樣,什麽也沒變。變的隻是我周圍的人和事。唉,我也隻是一個世俗的男人,人性有時候是盲目的,人生也就變得殘酷起來。
“是啊,紐約永遠都是這樣高節奏效率。你呢,還好嗎?是不是畢業了?”我故意避開真正話題,閉口不提她和阿明,人生的安穩有時候是多麽脆弱啊!
韻夕經過青春的洗禮,成熟了很多,她終於走出了自己編織的玫瑰夢。也許這時候的她,才真正明白自己到底要什麽了吧。
我立刻請了假,帶著韻夕吃過午飯,然後開著車在她原來住的地方轉來轉去,不自覺地又來到了那個電影院。我把車停好,孤零零的停車場就隻有幾輛車子,我們一路上都有些沉默,不知道要講什麽,該講什麽,也不知道能講什麽。
我們走進一間放映廳,諾大的電影院空無一人,也難怪,現在又不是周末,又不是晚上。這,可以算是我們兩個人的電影院了,畫麵上正在放映<
我和韻夕坐在一起,和我們那段日子一模一樣。所不同的是現在兩人的心情,而且我也不敢把手放在她的肩後,去輕輕摸她的黑發。我們兩人並肩坐著,各人想著心事,我的思緒此起彼伏,又有些猶豫不決。畫麵上放映的故事我一點也沒記住,電影快結束的時候,隻感到JudeLaw扮演的Inman一路上向著家,一步步艱難地走了回來。這時候,我忍不住還是將手一點點伸了過去,緊緊握住了韻夕的手,她的手好冷好冷,冷得真讓我心疼,我聽到她輕輕哽咽的聲音,唉,為什麽會是這樣?
我們倆一起走出了電影院,來到附近的街邊。我和她現在就站在街邊的角落裏,韻夕會離去嗎?我一陣衝動,真想為她遮住十月的冷風,能一起來躲避風雨。我們兩人心裏都明白的時候,我開始感到生活的沉重,因為我的心情沉重。
如果我是一個聰明的男人,我可以不去承受這種誘惑;如果我是一個愚蠢的男人,我可能還不知道這就是誘惑。如果韻夕對我無情,她就不該這樣來誘惑我;如果韻夕對我有情,那她還該不該給我這種誘惑呢?
唉,我到底怎麽做呢? 我是不是還能擁有等待? 我會走向何方?
我回過頭,看著韻夕,韻夕也正迎麵看著我。
2004. 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