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夢: 尋保姆記

尋保姆記 　　　　　　　　　　　　　　　　·海　夢· 　　我們的兒子已經一歲多了。健康活潑、聰明可愛。在開始為他尋找保姆時，為了給這個在美國出生和成長的孩子創造一個學習中文的語言環境，我和先生商量決定：找一位中國保姆。以前我們沒有過找保姆的經驗，認為隻要條件合適、雙方滿意、應該不難。可萬萬沒有想到這一簡單的找中國保姆的計劃卻因為我先生是美國人的緣故而成了複雜的難題。 　　說起我先生，他是一位土生土長的美國白人。在我認識他之前，就已經對東方文化藝術有了濃厚的興趣。在他的書架上你不僅可以發現有研究魯訊的文集，而且還能找到唐詩宋詞的中文版。他有廣博的中西地理和曆史知識，經常使我這位正宗牌的中國人有“囊中羞澀”的感覺。我先生為人謙遜、善良。婚後，由於中西方文化的差異，不時也會產生些矛盾衝突，每次都因為我們的積極溝通和互相尊重而化險為夷。特別是我先生，他的寬容和理解在我為培養兒子保持東方傳統教育的觀點上，給了很大的支持。可是，也正是由於他，卻使我們兩次失去了幾乎已經找到的保姆。 　　第一次，我們在一家頗有影響的當地中文報刊上登了廣告。在眾多的應征者中，我們挑選了一位條件適中的中年女士。記得去預約麵談的那天，我因為臨時不能脫身，委托了一位中國朋友作翻譯和我先生帶著兒子去了她的家。回來後，我先生對那女士的條件和她的家庭狀況反應不錯，我朋友也覺得她對我先生和兒子的印象很好，麵試的結果雙方頗為滿意。我聽了雖然高興但是作為母親，還是希望能親自和保姆溝通一下。於是，隔天我又拎起了電話。誰知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電話是那位女士接的，她說道：“我很喜歡你的兒子，也覺得你先生人不錯，但是我的先生不同意我做這份工。”見我一時語塞沒有了反應，她接著說到：“因為你先生是外國人，我們覺得外國人平時喜歡打官司，所以我們不願意和外國人打交道。”我與其是被她直接了當的回答所意外，不如說是被拒絕的理由所震驚了。對於在美國生活了十八年的他們，竟然對美國人有著如此的偏見。 　　我啞然了！特別是那位尚未見麵的中國先生就這樣一棍子把我的美國先生打進了死胡同，真是讓人啼笑皆非。為了能見見這位主觀的先生，也為了讓他有一次機會認識了解一下我的美國先生，我建議是否大家再約會一次。女士說和先生商量一下再給我回答。但我沒有再接到她的電話，他們終於沒有再給我們機會。就這樣我們失去了第一位所尋找的中國保姆。 　　第二次，我們想請保姆來家裏做。那天，這位應征的太太是帶了她的二個女兒一起來的。整個麵試過程融洽愉快。我們覺得她人品、經驗不錯，她和女兒們也喜歡我們的兒子，並中意我們給的條件，一切似乎很順利。臨走的時候，這位太太即肯定了答複，說是三天後可以開始工作。因為上次的經驗，我建議她回去再和先生商量一下。二天後，我接到了她拒絕的電話。理由如出一轍：因為我先生是外國人，她的中國先生不同意。 　　這一回，我沒有了意外和驚訝。有的隻是為我無辜的美國丈夫的不公平。 　　兩位保姆，不知是偶然還是巧合，有著極其相似的背景。她們來自於同一區域的中國，均在美國生活了十多年，先生們有一份在美國的事業，孩子們也都出生長大在這裏。當然，他們更以同樣的理由拒絕了我們。誠然，做與不做是自由的選擇。但因為孩子的父親是美國人而不做孩子的保姆的理由是何等的荒唐！ 　　事情雖然過去已有一段時間了，可是因此而產生的感想卻時時地纏繞著我。為什麽有些在美國的中國人不願意和美國人打交道？是因為自尊，還是因為自卑？是愚昧無知，還是歧視偏見？ 　　這些移民了美國十多、幾十年的中國人，他們求生存、追自由、開拓事業在這片國土上，可自始至終地把自己固守在中國人的圈子裏。他們口口聲聲地把美國人稱為外國人，從頭至尾地在自已和美國人之間劃開了一條鮮明的分界線。他們可以不說英文，也不去接觸社會主體，更拒絕敞開胸懷讓別人來了解；在這個法律製度健全的民主國家，他們可以不學法律，也不懂得運用法律來保護自己，卻反過來指責美國人愛打官司。在美國這個多種族的移民國家，當人們都在為爭取平等、獲得尊重而努力的時候，這些人卻像是邊緣人，局外人。我不能不為這些人深深地感到痛惜。 　　我們沒有為失去的這二位保姆而遺憾，相反地，我卻在想當她們的女兒們問起媽媽為什麽不做這份工時，她們是否也會用拒絕我們的理由去回答呢？在下一代的成長過程中，他們將會以怎樣的言行舉止去引導教育她們呢？ □　寄自美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