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心: 女人(五)

女人(五) 從日本到美國的中國女人 拙心 從中國到日本，再從日本到美國，恍忽十幾年如彈指一灰。 為她們，寫下這些文字，作為記念。 一．日本的故事 人生會在某一點上改變。 可是，當時當地，你無法預知。 1。為了家庭 “如果我還留在蘇州，日子一定富足又平靜。不用象現在到處奔波，隻為生活。” 曉雲對我說的時候，卻是笑著。 我知道，她不是後悔，隻是懷念。 “父親是醫院的院長，母親也是醫生。我從小就想學醫。”曉雲畢業以後，就在父親的醫院做了一名麻醉師。“那時的生活很恬靜，雖然工作忙累，可是很充實。”結婚以後，丈夫不甘心，覺得蘇州的生活太平淡，堅持要去日本讀書。 她勸不住，也隻好跟著離開蘇州，心裏頭真的是不願意。 同事們很羨慕她，那時出國並不象現在這樣平常，她卻是哭笑不得。 “可是，對我來說，那是沒有辦法的選擇。我總不能和丈夫長期分居？” 八十年代末她從蘇州到日本，並沒有淘金的夢想，隻是為了丈夫，婚姻和家庭。 丈夫畢業後在一家大公司工作，可是孩子隻有3歲，她放棄讀書的念頭。 等孩子上學，她找了一份工作，卻總要陪客戶喝酒吃飯，很晚才能回家。 丈夫上班很辛苦，孩子也無法照顧，再加上有幾次吃飯日本人失禮的事情。 她索性辭去工作，做回全職家庭主婦。 “這就是我在日本的生活。”她喜歡笑，說話的時候一直微笑著：“不過還好，因為我以前是醫生。朋友的孩子有什麽不舒服，總是打電話問我。也算是沒有白學醫一場。” 人生，有所得必定會有所失。 好在，在她心裏，丈夫，孩子，和家庭是高於工作和學業的。 想清楚這一點，其實也很好。 至少，這樣的人生不會患得患失。 2。為了學業 思潔是杭州人，大學的時候就是日語專業，特別喜歡看日本小說。她告訴我，她學好日語完全是看小說的功勞。大學畢業後，她不想學了四年的日文荒廢掉，就選擇到日本留學。留學的生活很艱苦，可是也沒有撐不下去的感受。心裏總有個盼頭，想著畢業，就覺得一切都會好起來。 讀完碩士找工作的時候，正是日本經濟最滑坡的時候，工作自然很難找。 信佛的母親電話裏頭還說，你就別找了，今年你流年不利，做什麽都不成。 就在簽證快過的前幾天，她通過麵試，找到一份各方麵條件都很好的工作。 “我都整好行李，準備回老家的。“ 人生很奇妙，也許失敗一千次，第一千零一次卻是成功。 找工作，就是第一千零一次的期待。 問題是，很多人不願意等待，在一千次以內告訴自己什麽是絕望。 “到日本留學對我來說很合適，因為在大學學的日語都用上了。和老同學談，她們幾年沒用都忘記了。”思潔一點都不後悔到日本。 對呀，留學後悔是因為盲目，看清楚就不會有遺憾。 3。為了鍍金 張利是寧波人，畢業後不想在機關單位消磨。 她想到日本鍍一層金，想看看中國以外的世界是什麽樣？ 年輕的時候總是有這樣那樣的想法。 因為年輕，有的是時間和經曆去努力，也容易實現。 “剛到日本很興奮，時間久了，不過爾爾。” “其實無論在那裏，都是一樣的。” “境遇不會改變你，但會影響你。” “第一年看櫻花的時候，心裏頭的傷感說不上來。剛到日本，舉目無親。“ “第三年看櫻花的時候，丈夫還是男朋友，看櫻花撲蔌，心裏頭有無限的歡喜”“ “第六年，丈夫扛著兒子，拉著我的手。櫻花漫漫漫過我們的肩頭。。。” “第九年，櫻花如雨，我正回國奔喪。。。。。“ 就這樣，櫻花一年年又一路路熱烈的開了過去，人事就這樣一點點的零落成泥。。。。。。歡喜也好悲涼也好隻要還有感覺就好。。。 在日本的中國人，誰沒有關於櫻花這樣那樣的記憶 ？ 外麵的世界，也許精彩可能無奈，問題隻在你的感受。 三位在日本生活得很平靜的中國女人，在日本生活十年以後，都不約而同的來到美國。為的，又是什麽？ 二．美國的夢想 人如果流浪慣了，也許會成一種習慣。 在日本是不會家的感覺，就算是一口日本話講的再好，收入再高。 日本經濟蕭條，股票狂跌的時候，張利和丈夫工作幾年的積蓄全套了進去—---血本無歸。張利的丈夫在大學工作常被排擠，自己的研究成果都讓老板吃了不說，而且轉正教授根本沒有可能。正好有到美國做訪問學者的機會，和張利商量好，頭也不回的到美國。 “走的時候，窗外又是一季的櫻花，一瓣一瓣又一瓣的零落到心裏。人生，有時連傷感都是，奢侈！”離開日本的時候，張利已經35，在日本整整呆了十年。 從日本到美國，一切又要從頭開始，可是她已經不複年輕。 思潔畢業後一直在同一家公司幹活，遇到過一些日本男人。 可是在內心，她不願意。語言不是問題，問題是對日本男人的心理障礙。 中國男人在日本一般都拖家帶口，想在日本找一個合適的中國男人結婚，很難。 就這樣，她一拖就過了三十。 高她幾屆的學長有同學在美國，感覺思潔和李強合適，玩笑間說媒，居然都願意。 那年，思潔已經32，在網上和李強聊天。一年後，李強從美國特意飛到東京相親。見麵以後，都很喜歡。 或許？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李強“六四“以後到美國留學，八年前在國內結過婚，有過孩子。妻子不願到美國，兩地分居，時間久了就分了。 李強告訴思潔，如果結婚他就把在國內的孩子接到身邊。 思潔很早就知道他有孩子，以前她不是很在乎，可是真的要做一個10歲小孩的後媽，真的要好好想一想。 人生不可兩全其美。 關於男人，愛情，婚姻，算計過多是不可能有勇氣接受。 女人，如果錯過，也許一生也回不了頭。 在思潔心裏頭，他的分量很沉，沉到可以不計較他結過婚有過孩子，也可以沉到讓她放棄日本的工作到美國一切從頭。 擁有愛情的人一定很有力量。 想明白種種，思潔決定嫁人給這個在網上交流一年，在現實生活中隻見一麵的男人。就這樣： 為了愛情，思潔來到美國。 曉雲的丈夫在公司幹的也不高興，日本是比中國還要講資曆的國家。 比他早一天到公司，比他高一級的都壓著他。他幹的很幸苦，可功勞未必是他的。 當去意已決的時候，什麽都攔不住。 他提出到美國讀書進修，公司想挽留他。高層對他說，如果他完成學業回公司，學費和在美國的租房等公司都會報銷。 去，是一定要去了。 回不回日本是以後的事情。 當年去日本，曉雲多少有些無奈。可是對美國，她又有些許期待。 在選擇漂泊的開始就注定終生的流離，於是再多一次又有什麽關係？ 為了丈夫，為了家庭，曉雲和丈夫帶著孩子一起來到美國。 就這樣，三個中國女人因為不同的原因從日本到美國，又一起在ESL課堂上相遇。她們都是八十年代的大學生，英文並不象現在大學生那麽好。 等待她們的又會是什麽樣的人生？ 三．中國人 “我花了一萬給父母買電腦。現在我們就MSN聊天。“ “我媽最近身體不好，我很擔心。。。“ -----------中國人，孝道一直是傳統。 ”國內房子漲價很多，我在寧波買的房子已經漲一倍。“ “你在寧波買房子幹嗎？你又不住。“ “我和我姐買在對門，等我們老了，回寧波養老呀。“ “我也想在上海買房子，可我丈夫是北京人。不同意。“ ----------中國人，總想著葉落歸根。 “中國人上月球了。“ “搞個party，慶祝慶祝。“ ---------中國人，誰不愛自己的國家？。 “薩斯蔓延呀！“ “我婆婆在北京，說是買不到口罩，怎麽寄口罩回國？“ ---------中國人，千裏之外念雙親。 不喊口號，隻要聽聽她們最平常言語，你就會明白她們： 雖然在日本溜答一圈，在美國呆了一會，還是深深記著自己是-----中國人-------------------念叨的還是中國人的 事 (寫的都是平常的事，雖淡如清水無波瀾，卻也是她們實實走過來的路。 她們都是南方女人，送一句：夢裏吳音相媚好，幾番別離思故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