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月: 重逢(修改版)

重逢 茹月 “李亦農”她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心頭一震。那個掩在心裏很久，已經忘卻了的名字就是這樣在毫不知覺中“當啷”一聲跳了出來。當時她正在與一個多年不見的朋友交談。這個朋友突然中斷了他們的談話，揚起頭向前方叫了一聲。他看見了李亦農，他的大學同學。沒有立即轉過頭去，這個名字使她有些慌亂。很快地，她恢複了平靜，轉過頭來，臉上展露出微笑。她看到一個陌生的，微微有些發胖的中年男子含笑站在她的身後。 “他叫李亦農，是我們班的同學，不知你是否認識他。這是曹小汶，她是醫療係的，與咱們同屆。”朋友熱情地為他們相互介紹著。 她卻出其不意地說道：“我認識他，我們曾經在同一所醫院實習了兩個星期。” 朋友驚奇地看了看他們兩個然後大笑起來：“瞧，我這是多此一舉了。” “你沒有。我已經有二十多年沒見到他了，你如果不介紹，我是絕對認不出來他的。”她邊目不轉睛地打量著他，邊回答著朋友。麵前的這個中年人一點也不能使她想起二十多年以前的那個青年。也許那個青年的模樣在她的記憶中從來就是水痕一樣的模糊，而他的名字卻這樣久地印在她的心裏。 “你還認得出我來嗎？我變了很多。”她詢問地看著麵前的他，不知道他是否認出了自己。 “認出來了，你沒有變。還和以前一樣。”李亦農微笑著。 “你在說好聽的話，我自己都認不出自己了。”她誇張地笑著，心裏很高興。 李亦農一本正經地說：“是真的。” 這一本正經的神態和笑容使她心裏一動。一個年輕的容貌從記憶裏浮現了出來。她說：“怎麽樣？找個餐館去吃飯吧？。” “你說去那兒吧！” 如果二十年前他們有這樣一次單獨在一起吃飯的機會，那會是什麽樣的結果呢？ 這是一家很熱鬧的餐館，他們倆人與其他的幾個陌生人共同坐在一個長桌旁。他們先來到擺著食品的台前，每人取了一些喜歡的食品。他為她夾了兩根翠綠色的水煮蘆筍。看著他將蔬菜小心地放進她的盤中，那個在心底裏埋藏了20年的夢重新生動了起來。 一個推著酒品的姑娘走過來。她平時很少喝酒，今天卻要了一杯紅葡萄酒。 “你怎麽會在這兒？我有時聽到同學們提到你，卻從來沒想到會在這兒碰到你。”她坐在李亦農的對麵，望著麵前的酒杯。 “我也常聽到你的名字，不過我早就知道會有一天碰到你。”他看著她不解的眼光，笑了笑說：“因為我們本來就在一個城市裏嘛。” “你有幾個孩子？” “一個，已經15歲了。你呢？” “我有兩個女兒。一個14歲，另一個已經18歲了。” “18歲。很大的女兒了。” “是的，與我們第一次碰到的時候差不多大了。” “你的妻子好嗎？”遲疑了一會兒，她終於問了這個在心中藏了20多年的問題。 “她很好。”然後是沉默，他似乎並不想多說。而她卻很想多知道一些那個女人的事情。20 年以前，在他突然離開以後，她才知道，他有一個女朋友，而那個女朋友後來成為了他的妻子。她抬起頭看著麵前這個有些陌生的人，目光中有許多說不出的話。“你和。。。。。。，”她不知道下麵應當怎樣說。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對不起！我接個電話”他急忙按下了接聽。 “阿芳，明明的家長會開得怎樣？”他抬起頭給了她一個歉意的微笑。然後轉過身去將聲音放得小了一些：“今天有些涼，你為什麽不多穿一點衣服？那件事等我回去再說吧。” 關上手機他轉過頭來：“你剛才想說什麽？” “奧，沒什麽。你不放心妻子一個人在家了吧？”她一邊說，一邊想起了，他原本就是這樣一個細心的人。 “來讓我們幹了這一杯。”她舉起麵前的酒杯，發現那杯中的紅色像寶石一樣晶瑩。“怎麽從來都不知道紅酒在燈光下會這麽華貴？”她問著自己。 當麵前隻留下那個空空的酒杯時，她已經決定，不再重提那個在20 年前的問題。 走回旅館的路上，他陪著她再也沒有說話。在旅館的門口，他猶豫著。 “來！上來吧。天還早，你回去也沒有什麽事兒吧。”他猶豫了一下，跟了上來。 壁爐裏的火苗輕快地跳動著。她為他倒了一杯礦泉水。然後坐在他的對麵仔細地看著眼前這個人。那個聲音從心裏冒了出來：“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一聲就走了呢？你真的不知道我有話要告訴你嗎？”她的眼睛緊緊地看著麵前的他。而他卻越過她的目光瀏覽壁爐上麵的油畫。 她默默地坐在那裏毫無聲響，手裏的水杯輕輕地抖動了起來。“你想到過我嗎？”那個問題幾乎衝了出來。 “我要回去了。明天還要很早起來趕飛機。”他站起來告別。 “會議還沒有結束你就要走嗎？明年吧，我們也許還會在這個年會上碰到。”她好像突然感到了困倦，聲音聽起來有些虛弱。 從窗戶裏，看著他走上了門前的小路，背影越來越小。她想起一個人曾經對她說： 姻緣是交叉的兩條直線。隻能有一個交點。錯過了，就錯過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