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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影: 我的美國同事們

(2004-04-07 10:39:36) 下一個
我的美國同事們 水影 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公司裏的MIS部門作事。這個公司是做醫療儀器的,四個工程師從汽車間起家,居然做成了幾百人的公司。我去的時候,公司正好被收購,老員工都發了一筆財,那四個發起人便都是百萬富翁了,他們還都繼續在公司裏留任CEO和VP的職務。我是去晚了一步,沒沾著什麽光。 公司的CEO名叫KEVIN,當時隻有三十六歲,搬進了一座有十五個洗手間的大毫宅,而且出手闊綽。因為不喜歡看見他的清潔工每天開的破車,當即就買了一輛嶄新的尼桑送給她。四個發起人各自都擁有私人飛機,還嫌塞車麻煩,討論著要在公司附近建一個停機坪什麽的。也許在後來的泡沫經濟時期,這種故事多如牛毛。但是在九十年代前期的美國南方,也算是一種傳奇了。 公司的一邊是車間,一邊是辦公室,分割了白領和藍領。藍領被提拔到辦公室,便會十分得意起來。當時公司裏有兩個單身的部門總管,製造部的部門總管JOHN緋聞不斷,他和一個藍領的領班ZORO轟轟烈烈地談了一陣,卻又跟另一個領班好上了。ZORO是個古巴女孩,長的身材極棒,JOHN是個離過婚的紐約人,ZORO為了和他戀愛,跟父母都吵翻了,結果JOHN還是把她甩了。ZORO每每說起來,便眼淚汪汪地傷感。也許處在失戀期,ZORO的情緒經常不穩。她每天都穿的極其性感,成為男員工們上班時竊竊私語的一個話題:你看見ZORO今天穿什麽啦?於是沒看見的又會裝作無意的樣子去看一眼。她常常穿緊身的褲子,窄小的上衣,稍微一動就露出一截小蠻腰,可愛的不得了。有時候我跟她在一起談工作的事,一見有男工程師走過,她馬上就會分心去打招呼,眼睛斜斜地飄起來,眉毛輕輕地揚起來,整個人宛如水一般柔柔軟軟地流動起來。 另一個單身的部門總管就是我的老板TED,他金發碧眼,風采迷人,跟電影明星似的,可是他卻是很安靜。我就有些驚訝的八卦起來,我們老板有沒有女朋友啊?別人聽了我的話,笑而不答,還笑的意味深長。後來ZORO悄悄告訴我,TED是同性戀。據說他的母親長的美極了,所有的女孩子在他母親麵前都黯然失色,使他沒有辦法喜歡女人。公司裏喜歡他的女人還不少,當然全都是傷心而歸了。 當時我剛到美國不久,對同性戀還是有很多偏見。然後在後來的接觸中,我卻發覺TED是一個非常正直善良智慧細膩的人。有一次,我跟ZORO為了工作的事情爭了幾句,分明是數據的問題,她一定認為是程序的問題。我跟她解釋,也許她正在壞心情中,就很不耐煩地嚷了幾句,然後揚長而去,把我氣得不行。那時我也年輕,一生氣火大的很,跑到TED麵前氣呼呼地去告狀,說:“我以後再也不要跟ZORO一起做事了。”TED連忙安慰我說:“別急別急,我幫你去擺平了。”他轉了一圈,回來告訴我說: “我已經跟ZORO,還有ZORO的老板,以及其他部門的負責人都打了招呼,以後跟你說話絕對要注意禮貌。我決不允許有任何人任何事使你不安!”說的鏗鏘有力,很有男人的氣概,讓我感動一番。ZORO一會兒也來跟我道歉了,本是女孩子晴雨不定的性情,我們馬上又和好如初。 那時公司裏隻有我一個中國人,大家常常問我一些好奇的問題。TED後來就問我:“那天你怎麽生這麽大的氣。是不是你們中國人覺得這麽揚長而去是非常丟麵子的事?”我笑著說:“是呀是呀,中國是禮儀之邦,我們說話可都是很禮貌的。” TED是個非常體貼的人,知道我到美國後就生孩子,也沒怎麽出去玩過,有什麽好的出差機會,就會讓我去玩玩。有時候我就拉上我老公,一起去遊山玩水。租個漂亮的新車,住在床硬枕軟的大旅館裏,開始享受資本主義的生活。 第一份工作做的又新鮮又開心。一年以後,老公畢業了,在東部找到了工作,於是我們要搬家了。我去跟TED辭職,他笑著說:“這是我們意料之中的事。招你之前,我可是調查過的。我知道不管你有多喜歡我們,隻要你老公找到工作要走,你肯定也馬上走。不過你能夠做一年,我們還是值了。”接著大家又為我辦了個挺隆重的告別午餐。後來工作換多了,知道這種告別午餐是例行常規,可當時我第一次看到那麽多人對我說溫馨感人的話語,還送了一些漂亮可愛的禮物和卡片,我感動的差一點就熱淚盈眶了。 搬到東部後,我每天隨意地發出一些簡曆,當即發覺東部的就業市場比南方要好太多,那IT的廣告就占報紙好幾頁,不象在南方時隻有廖廖幾個,連一頁都不滿。一個離家不遠的公司要找人做一個三個月的項目。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我就去麵試了。其間又問了三個月以後是否可以轉長期的,不料他們當場就拍板要我,並談妥了正式工的薪水。那時我還不清楚東部的工資比南方平均就要高出好幾輪,所以說了一個以南方標準自以為很不錯的數字,對方即刻點頭讚同道:“以你的背景,這個數字是非常合理的。”一聽就知道要少了。 這是一家二十多人的小公司,主要是銷售IBM的機器,並提供一些組合安裝的服務,所以公司裏大都是係統工程師。軟件部門剛剛裁員過,元氣大傷,從五人減到二人。我去的時候又自動走了一個,所以就隻留下我和另一個軟件工程師STEVE。STEVE黑頭發黑眼睛,盡管是白人,卻給我一份親切感。他本是讀化學的高才博士生,在經濟蕭條時被裁員了,一時找不到工作,老婆也離婚了,打擊挺大,就決定從此要做最容易找工作的事。我一去他就跟我說:“你以後如果被裁員了,千萬不要難過。我那時被裁,心裏還難受半天。後來到這兒來,發覺幾乎每個人都至少被裁過一次。這跟你是不是優秀根本沒有關係。”以後的日子他也一直是這樣的關照我,好像恨不得把他的知識經驗通通傳授給我。有時候我問他一個小問題,他就會源源本本正反兩麵上上下下給我講個透徹。他還總跟我說,我們做的技術在市場上很緊俏,從這兒出去的人有的可以拿到將近百元的小時工資。我一時覺得前景無比光明,高興得像采到金礦似的,跟他學的帶勁。 一個月後,STEVE也辭職了,要去一個大公司。鳥揀高枝棲,人往高處走。雖然良師益友難得,我的心裏十分不舍,也隻能學著別人送我的卡片的樣子描一個送他了。我們的老板ROY是個很會說話的人,他笑著打趣逗我開心:“影,看你等了這麽久,現在可總算是in charge了。”STEVE可能覺著過意不去,就不停地跟我說:“你以後有什麽問題就打電話給我。”他把他所有的電話號碼都給了我。 STEVE走後的第一個月,我是消防隊員一般,到處撲火。客戶電話頻頻,仿佛烽煙四起,新的係統新的技術,一時我窮於應付。好在STEVE總是電話之遙,每次都是耐心幫忙,讓我安然度過了難關。一個月後,我已經能夠得心應手,應付自若了。我做事懶惰 ,客戶有什麽要求,我做了給他們就是,不象STEVE總是要周密計劃認真研究長遠打算,不料客戶倒反而喜歡了象我這樣簡單的懶人,還送了表揚信來。正是我三個月期滿要轉正式的時候,ROY主動給我加了薪。“我希望你能夠留下來,客戶和我都很喜歡你。”ROY對我說。 ROY大約四十多歲,結過兩次婚。第一個妻子是高中的初戀,生了兩個女兒,大女兒跟我年齡相妨。第二個妻子又生了三個女兒,小女兒跟我女兒同年。以後的日子ROY常常來給我打氣,許了很多空頭支票,諸如公司擴充後,軟件部門的頭一定是你了,公司可能要股份化,象你這樣的功臣肯定虧待不了等等了。盡管知道他說話水分很大,畢竟也是一番好意。他每天總是來跟我聊上一陣,在工作上也常常照應我,漸漸我們也成了很好的朋友。我早上貪睡,常常十點多才去上班,有一次ROY就問我:“你怎麽每天這麽遲才來,是不是因為這樣工作比較有效率?”我聽了就又些不開心了,心裏想這還用問嗎。“我雖然來得遲走的也遲呀,常常是做的超過八小時的。”我有些沒好氣的回答。ROY連忙解釋說:“我隻是隨便問問,萬一大老板問起來我好有個回話。你喜歡怎麽的就怎麽的,我可不想讓我們的star employee不開心。”ROY是做官的,嘴甜,把我又逗樂了。我們也常常一起去見客戶,他管規劃方向,我管技術操作,合作的很愉快。一年後我辭職時,他挺傷感地說了一句:“以為我們可以一直合作下去的呢。” 東部繁華熱鬧,工作機會多,職場上人員流動特別大。職員為了前程,走的義無反顧。老板裁起人來,也是毫不留情。我也是漸漸看淡了職場上的來來往往。其後我換過許多工作,風輕雲淡,若煙而逝。這裏記敘我在美國最初的兩個工作時遇到的一些真誠有趣嗬護我的同事,記憶猶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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