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美國家裏當太太
(2004-02-27 20:44: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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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美國家裏當太太
·曼陀羅·
從來沒有在家裏清閑地當過太太。當太太的心情實在是別有洞天。
過去的整整一個月裏,我夜以繼日地在爭取兩綜合同。每天見不同的人,說不同的話,寫不同的字,聯係不同的政府部門,工廠企業。回到飯店,總是夜裏兩三點了,常常想起來還沒有吃飯,於是就取了盤子裏的水果來啃。一天又一天,直到那幾千萬歐元的合同簽下來,人就象瀉了氣的皮球,多日來在身體裏聚集的疲勞一下子山洪暴發般地崩潰了出來。
我和老板說,準我一個長假吧,我想我需要回歸一下自我。
我的老板是一個很通情達理很仁義的人。我們合作得很好的原因,首先是因為他認可並且縱容我的“工作拚命工作,享樂盡情享樂”的人生哲學。盡管他自己,和許多德國人一樣,是一部不知疲倦的“工作機器”,可他還是欣賞我的反差式的生活方式,動與靜,熱烈與安寧,顯山露水與不動聲色。
於是,我又到美國來了。
我一來,就向艾比宣布說,講好了啊,我這兩個月,可是要安安靜靜在家裏做太太的。沒有義務,沒有責任,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隻隨心所欲。
艾比笑。那叫什麽家裏太太呀,不理屋子不做家務,明明是當“甩手太太,玩兒玩兒太太”嘛。隨你吧,反正沒有太太的日子我也過了很久了。於是配給我一部手提電話,不光為了我在街上走丟了的時候能找到他,更為他在家裏的電話沒有人聽的時候能找到我。
早上那餐飯,總是艾比負責的,這是我們家不成文的規矩。在我們德國南部的家裏,即便是在過了周末的那個星期一的早上,愛比總趕早上的第一班火車去北部500公裏以外的城市上班,我的早餐也是被精心地準備好放在桌子上。在那座燒磁的花籃燭台旁邊,一根火柴從火柴盒裏探出頭來,等著我去點燃。
在美國,我們住一套帶全套家具的公寓。公寓的價格不菲,也很美國。
我說很美國,是指那些在我的眼裏的和歐洲的大不同。開放式的寬敞的帶廚房的起居室,一整麵牆的落地窗外麵是俯視著停車場的大平台。雖然是冬天,白天明晃晃的太陽也暖洋洋地照進屋來。大屏幕的電視和錄像機;臥室裏幾乎占了一麵牆的穿衣鏡,整個做成一體的嵌進牆裏的掛衣櫥;中央空調;頂燈、立燈、台燈、壁燈,還有我愛的燭台。我想,除了那響聲太大的洗碗機和洗衣機,還有滿屋子大盆小瓶的塑料花卉,我還是滿喜歡這個家的。
艾比一去上班,屬於我的一天就開始了。
在我通常的給人打工的日子裏,一天是被那梳妝打扮的頭一個小時喚醒的。一邊聽著新聞,我一邊就給自己配好當天的衣服,裙子還有鞋。我從不穿職業套裝,我嫌它們死板而沒有創意。而自己配的衣裙,就把你的心情一點點從那色彩,款式,搭配中清清楚楚地烘托出來。然後再給披散的長發找一枚色彩搭配的發夾,或者是編一條辮子,再不就把頭發高高地盤起來,插上一朵小小的發簪。耳環的色彩總要呼應發飾,當然還有手袋。每天,我出門去上班,心情總是很好。
在美國的家裏當太太,就省去了這許多環節。一是不去上班,用不著刻意的修飾;二是此間的人們以自由舒適不拘小節為著裝方式,我應該是入鄉隨俗。我記得有一天和布瑞特約好了中午去吃壽司,他從辦公室來,穿了褐色套頭毛衣,牛仔褲運動鞋。我脫下大衣,裏麵是一件深紫色印淺藕荷花的緊身絲綢中式小襖,下麵是一條寬腿的黑尼褲。盤著頭發,帶著耳環。布瑞特睜大了眼睛問“你吃了飯以後還有什麽特別活動嗎?”我歎了口氣“沒有啦。隻是為附這家日本店的風雅啦。再說,這也算打扮嘛?”我很沮喪,我已經感到自己和周圍人的格格不入。盡管,我以為自己完全沒有誇張。
於是我每天就取消了早上那一個小時的浪漫,享受和創意。我套上一條已經穿了一周的牛仔褲,大腿緊,褲腳寬,腰上鑲著綠鬆石。再穿上低胸,緊身半袖黑毛衣,把頭發隨隨便便地在腦後紮成馬尾。五分鍾之內結束了早上的功課。
我先去了植物園。C城的植物園,我已經去過很多次了。每次來美國,或長或短,我都會去那裏看看。一年四季,不但院子裏的植物有春華秋實,氣溫不同,濕度不同的溫室裏更是千姿百態。每次去,那些美麗的植物們都穿著不同的衣裙婀娜多姿地對我笑。我會一株又一株地看過去,向她們問好,同她們講話。我也會把她們帶回家來,替代了那些沒有生命的塑料花卉。
我再去湖邊散步。這裏不象我在德國的家,那裏家門後麵不遠就是一大片森林。或晴或雨,我常常會不經意地走進林子裏去,大口地吸著潮濕的空氣,夏天采野莓,秋天采蘑菇。在C城,我要開很久的車去親近開放的大自然。像那些美國人一樣,把車停在公園門口的大停車場上,然後跟著刻在木頭上的路標,沿著湖散步。
鄉間脫去了葉子的林子在冬日的陽光下泛著青紫,零零落落的房子,打理得一絲不苟。草坪剪的整整齊齊,有些樹上,已經早早掛上了紅紅綠綠的聖誕彩燈。
有時候,我會目的不明地開幾個小時的車去鄉下。在美國開長途車,是一件很愜意的事情。因為限速,也因為美國人開車那種不慌不忙,或許還因為自排擋車啟動和加速時的緩慢。總之,這裏高速公路上那種不緊不慢,井井有條是與德國公路的瘋狂飛車絕對不可以同日而語的。於是,就能隨心所欲地盡情欣賞風景,欣賞音樂,就能讓思緒飛到天上的白雲裏去,飛到過去的時光裏去。
沒有太陽的日子裏,我會去看書。C城有個“德國村”,那是德國早期移民按照家鄉的模式建造的一片小區。石頭鋪路的小巷盡頭,連著一個花園。盤根錯節的老樹,枝理相連的長藤,迷迷漫漫地遮住了半邊天。那十幾間不成規則的小屋子裏,從地板到天花板,一排又一排堆滿了書,每一間小屋有它的顏色,它的氣味,它的內容。這是我最愛的一家書店,它那麽親切,那麽特別,那麽不拘一格,那麽風情萬種。
心情好的時候,我喜歡做飯。在德國的家裏,我很少開火,因為忙碌,也因為一個人吃飯的無聊無味。在美國,讓我大呼小叫的亞洲商店裏琳琅滿目,萬物齊全。那麽多的新鮮蔬菜,那麽多的海鮮,那麽多的各色小食品,我的小推車總是裝不下我的興奮與貪婪。而艾比,總是忠貞不渝地捧我的場。也如果我端上桌子的是看起來很恐怖的鵝頭,雞腳,鴨血,他也會津津有味地吃著,不斷地誇獎我的廚藝。
等艾比清理好了餐桌,洗淨了我廚房裏的盆天碗地,我們通常會出去。看一場電影,和朋友在咖啡店坐坐聊天,有時也會去打打台球,跳跳舞。或者,在家裏點燃幾支蠟燭,躺在沙發裏看書。
夜來了,窗外的風刮得嗚嗚地響,一陣又一陣有力地打在玻璃窗上。艾比道了晚安進了臥室。溫柔的奶黃色燈光下,我寫下這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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