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慧明:笑容

笑容 - 從亞利桑那的太陽想起的 商慧明 到過亞利桑那州的人都不會忘記她那令人難忘的陽光的。夏天不用多說了，美國電視天氣預報每天最熱的地方就是亞利桑那州的鳳凰城。即便是冬天，這兒也是陽光燦爛。雲在這兒可以說是稀有品種了，至於雨雪則幾乎近似於甘露了。所以，即將離開亞利桑那州，到東部去的人與朋友告別總是說，我什麽時候再能見到亞利桑那的太陽？ 然而，對來自東方國家的我們來說，亞利桑那比太陽更燦爛的是那兒人們的笑臉。 與大城市的老美不同，這裏的人遇到陌生人有點自來熟的味道，隻要你的眼光與他對視，沒說兩句話，他便會很自然地露出笑容。一個外國人到美國，無論他的英語如何流利，總會有一點異鄉客的感覺。但美國人最不願意在人與人的交往時看到別人窘迫或尷尬，所以，你越是表現的謙虛、誠實乃至窘迫，老美的笑臉就越熱烈，有時簡直讓人感到熱得難以接受。 有人認為小地方的人沒見過世麵，才會整天笑容滿麵。其實不然。亞利桑那州雖然坐落在美國和墨西哥邊境地帶，但由於擁有亞利桑那大學，並且由於氣候適宜，許多其他州的人都喜歡到此地落戶，許多高科技的產業也由於此地地價低，稅收相對少，紛紛移師此地。加上州裏擁有美國特有的沙漠景觀以及舉世聞名的大峽穀，所以，此地人非但不閉塞，反而有點見多識廣的味道。其實這正如人們常說的，美國城鄉差別，大城市與小城市差別確實不大。 那麽為什麽紐約、芝加哥的人總是嚴肅有加，禮貌欠缺，而此地的人卻總是笑臉常開呢？自然和壓力有關係。與大城市的人不同，這兒也許找個幾十萬年薪的工作很難，但隻要心態放平，憑文憑和技術開路，找個幾萬年薪的工作並不難，可以了卻每天憂心忡忡，來去匆匆，為生計而奔波的煩惱。而且，這裏學校的光學、水文、生化、電腦專業在全美都很領先，來這兒工作的人不少都具備很強的實力，笑容自然就伴隨著自信心時時顯現了。 不過，也並非都是那種有實力的人才會笑。在這兒的公共場所，凡是需要同人打交道時，你總能遇到的讓人感到暖意的笑臉。這種笑不是我們在國內見到那種職業笑容，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主動和你親近的人類間的溝通。再不會笑的人也會情不自禁地露出笑意，回報給你帶來燦爛的那位。在美國也有許多不如意的事情，不見得老板會讓你永遠高興，也有不少美國人喜歡動槍殺人什麽的，但這並沒有改變大多數美國平民百姓的善良本性。這也許是一種北美移民民族特別具有的天性，他們曾經得到過土著印地安人的善待和笑臉，他們應該不會忘記這段曆史的。也許，我們今天所見到的笑容就是對當年印地安人善待的一種回報？ 這兒的女性是最善於笑的。在可以想見的任何一個公共場合，超市、公園或路上，隻要你與女性相遇對視，你總能見到美國女性主動的笑容。記得有一次帶著兒子與一位美國女士在橋上“狹路相逢”（美國許多公路橋往往在給予汽車和自行車足夠的空間外，留一條小道讓步行者行走）。那條人行道雖然不寬，但兩個人還是能側身而過的。按照中國人的習慣，我們徑直走上了橋，準備遇人側身禮讓。但讓我們不解的是，那位美國女士根本沒上橋，隻是麵帶笑容，靜靜地站在橋的另一頭。我們一下感到了羞愧，應該是我們讓女士的，但這次讓女士讓了我們。過橋後，我們就與女士各奔東西了，但那友善和藹的笑容卻留給了我們文明和禮遇的啟迪。 不過，同樣是女性的笑臉，還是有千差萬別的。 一般說來，文化層次越高、年齡越大的女性，笑容越可掬。這實在與人生的閱曆和個人性格的完善有很大的關係。美國女性很愛讀書，即便是40歲以上的女性也是如此（這也就是你到任何一家書店去都可以發現有關女性的書籍和雜誌占了很大比例的原因），有時遇到書籍減價銷售，你甚至會見到美國女顧客肩扛手提，甚至抱著大堆的小說書搬上汽車。讀書多了，內心世界豐富了，對人生的認識自然不同，笑口也就常開了。 初到美國時經常與孩子一起外出，所到之處，到處都有熱情的眼光和笑臉迎送，弄得我自我感覺好了好一陣子，莫非我等尊容在老美眼中也有一席之地？於是禁不住時時挺起胸來，模仿起“偉岸”來了。待接受的笑臉多了，才發覺自己純粹是自作多情。美國人特別是女性無論年長年輕都喜歡孩子，關愛孩子的眼神幾乎可以在每一個女性眼中尋得。我所住的圖森是個亞裔人較少的地區，老美很少能見到黑發黃種人，見到黑發黑眼的孩子就像我們在國內見到金發碧眼的孩子一樣稀罕，老遠就會用善良的笑臉迎送。我原來是借孩子的光，才受到了多次這樣禮遇的。以後在美國商場裏到處都能見到黑發黑眼的衣架模特兒時，我才恍然大悟，原來崇洋之心人皆有之，老美也不例外，我隻是被人崇了一回洋而已！所以，在美國遭遇美女笑意，既要當真，也千萬別當真，文化習俗而已。 美國女性的笑都是很張揚的。除了特定的場合，你可以看見較為溫柔的笑容，比如醫院裏醫生和護士的笑容，或者個別類似中國古代美女笑不露齒的做派外，大多數場合，美國美女或者醜女都是笑必露齒的。美國女性天生大嘴，笑將起來，大嘴裂至耳邊，幾乎可以吞落半壁江山。好在美國女性很注意牙齒的保養和矯正，讓觀者可以從整齊和潔白的牙齒上得到一點美感。否則，一張嘴就犬牙交錯，豈不露餡？ 與肆意大笑相配套的還有肢體的動作。美國的男人動作一般較為穩重（除了個別娛樂電視主持人喜歡誇張的拍手拍腳外），而女性則不然，一激動起來便上下搖擺，做不可抑製狀。不過是中了個獎或是聽到個消息而已，犯得著陶醉如此，抱著主持人或陌生人“啃”一口嗎？不過想到國內的女性很少會笑，偶爾你和她對視，也想堆笑一回，但多半得到的是白眼和“十三點”類的女性經典俏罵，便還是覺得這裏的月兒圓了。 若與女人相比，男人的笑似乎少些，燦爛的成分也減少許多。美國的男人生來傲氣，看世界從來是先翹鼻子的，與人相遇笑還是有的，但笑容往往是很矜持或保留的，猶如這裏的雲彩，偶爾露一下便很快讓太陽給蒸發掉了。給人的感覺好像是多笑似乎會影響自己的“酷”一般，這與國內那些扮“酷”的年輕一族倒有相似之處。 若是熟人相見則不一樣了，說他們的笑猶如洪鍾相撞也不為過。美國人身材高大，胸膛寬厚，若是不加控製，開懷大笑，連樹上的鴿子也會被震落下來。幸虧在公共場合如在辦公室、飛機場、飯店等地，美國男人很遵守公德，否則滿耳都是如同走廊裏的回聲，該多痛苦。但如果有女人在場，美國男人的放肆開懷便會收斂許多，一個個都像冷麵滑稽一般，竭盡幽默之能事，逗的別人前仰後倒，自己隻是偶爾露“崢嶸”一下。至於情人約會什麽的，美國男人則更是溫柔有加了。無論大胡子還是光頭，鼻子再也不會朝天而歌了，其卑下角度幾乎類似我們東方人了，自然笑臉是甜蜜溶溶了。 順便說一句，這裏的乞丐笑容也比大城市可愛得多。在紐約什麽城市，如果你有幸遭遇乞丐，還是盡快給點小錢，脫身而去為好。任何地方大城市的丐幫都是難纏的一族，弄不好吃一刀也是常見的事。小地方則不同。有次在超市門口遇見一位滿麵堆笑的年輕人迎麵而來，憑外觀，你絕對不會認為這位穿著得體，相貌堂堂的小夥子竟然在乞討，因為在他身上，你不能發現乞丐所特有的卑下外表。但就是這位笑得如此燦爛的小夥不卑不亢地陳述自己的理由，大意是我剛從監獄出來，找不到工作，希望給點錢，吃點飯。鑒於對乞丐的偏見和那監獄裏的履曆，我本能地顯示出一種恐懼和欲逃離而去的表情，小夥子見了，一麵擺手，一麵賠笑“That’s Ok ,That’s Ok…..”忙不迭地退身而去。但夫人和孩子最終還是被那乞丐帶笑的陳述所打動，盡管我們的車已經開去很遠，我們還是決定驅車返回，回報了那可愛的笑容。 美國人的笑臉往往是由他們的幽默本性所決定的。隻要不是太嚴肅的場合，你總能聽見老美的釋懷大笑或者見到那種充滿機智的生活樂趣。前不久為了中國籃球球星姚明是否能在美國職業籃球賽中進球，電視主持人與著名的籃球球星巴克利打賭，結果巴克利輸了。按約定，巴克利必須親吻主持人的臀部。但屁股豈能登電視大雅之堂，於是主持人找了頭驢讓巴克利出醜，大飽世界球迷眼福。原來英語ass既有驢和笨蛋的意思，也有屁股的含義！充滿智慧的遊戲讓世界領略了一次美國式的幽默。 即便嚴肅正規的場合，美國人也不忘記幽默一下。大家都知道美國現任總統布仕是靠選舉中的模糊選票，僥幸上台的。所以當他回到母校演講時，他的師弟師妹們非但不為這位校友自豪，還準備了反對標語，有的學生甚至模擬了布仕當年得“C”的成績單，準備在演講會上給布仕一個難堪。能在美國競選中拚殺出來的布仕也非等閑之輩，布仕一開場便讚揚了母校的學生都是美國最優秀的學生，將來一定可以大有作為雲雲，但是，布仕話鋒一轉，即便偶爾成績不佳，也不必沮喪，因為得“C”人一樣可以當總統。 結果全場一片掌聲，原來準備舉反對標語的學生也被布仕的幽默征服了，一場眼看要發生的唇槍舌戰就這樣輕而易舉地被笑聲融化了。 不過，並不是所有的人都能領略幽默或笑的所有內涵的。天生缺乏幽默細胞的人，對生活失去信心或心裏總也不平衡的人，對人類心懷敵意的人是不願接受或貢獻任何笑意的。這就不能不說到在美國讀書的中國留學生了。中國留學生的學業在美國學校幾乎是無可挑剔的，但令人遺憾的是這些代表中國形象的學生卻被這裏的各國學生公認為是不會笑的一族。一個剛來美國的中國女孩非常喜歡這兒的微笑致禮，但當她用同樣的微笑向陌生的中國學生招呼時，幾乎所有的中國學生都奇怪地看著她。正常點的回頭看一下，看她是否在和其他人打招呼，但大多數都扭頭便走，不做任何答理。“怎麽會這樣呢？”天真的女孩大為疑惑不解。 一個遠離家鄉的人是容易產生思鄉情結的，但如果日複一日地在心裏強化這種情結，就會產生一種排異心理。如果不主動地改善自己的生活習慣，調節自己的情緒，聽任這種不平衡的心理反複折騰自己，僅僅不會笑已經是很不錯的習慣了。但願這位中國女孩以後還會笑口常開。 其實，中國人是很有幽默感的，是很願意同別人分享快樂的。之所以這裏的中國學生不會笑是因為國內的學校和家長除了教會他們競爭外，並沒有告訴他們應該用笑來善待朋友和他人，善待生活，沒有告訴他們21世紀是一個充滿愛和笑意的未來。這實在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曆史故事，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得清的。 在一個滿是燦爛花朵的公園裏，隻要心情不佳，再好的花兒也如同落枝敗葉一般。所以，你要感受這充滿生機的豔陽藍天，你首先得用自己的笑臉去擁抱她。 如果，我們身邊的每一個人出門時都綻開一下自己的笑臉，那麽，可以留戀的就不僅僅是亞利桑那的太陽了。